她记得容珩那时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只是在国外待了两年,有点语言天赋而已。”
她不清楚这个“两年”到底是指多少年,陈仪月只知道他有两个博士学位,在国外待的时间肯定不会短。
二十七岁,国外名校双博士学位毕业,出身名家,上市公司董事长,南大名誉校长……
感觉是那种看完爽文说“这也不爽啊”的那种人。
陈仪月踩上书架前的梯子上时,一只手扶住身侧的栏杆,另一只手搭在书架上。
随手取下一本被主人无情束之高阁的书,书皮是棕红色,写着烫金的法语。
陈仪月看不懂,坐在阶梯上随意翻看起来,企图从中找出一些容珩阅览过留下的痕迹。
她潜意识的想要更多的去了解他。
从上往下看,整个书房的布局一览无遗。
某个瞬间,她清晰的感知到,被束之高阁的不仅仅是书,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来不及细想,书页夹缝里一张稿纸轻飘飘的从空中落下,担心是什么重要的文稿,她急忙将书反扣在梯子上,自己起身下去捡。
窗户半开着,飘进来一丝风。
淡黄的稿纸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那张办公桌的正中央,陈仪月连腰都不用弯,轻易地就将稿纸上的内容收入眼底。
“这是……什么?”
看清楚内容的那一瞬间,陈仪月指尖颤抖着压在了纸张的边角上。
是戒指。
很快,陈仪月意识到什么,凭借脑海中模糊的记忆,从偌大的书架中一一挑出那些近期在容珩手中出现过的书。
一张又一张的淡黄色稿纸,每一张右下角都有一个小小的“R”,笔锋流利而轻快,不难看出作者落笔时的心情愉悦。
陈仪月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面色苍白了些许,显得有些沉重。
随即将稿纸一一拼凑,内容几乎将所有婚礼有关的元素尽数含盖。
婚礼布景、婚纱、戒指,戒托……
甚至还有许多个版本能够供人挑选。
她弯了弯唇角,眸中隐隐有泪花。
陈仪月从不知道,他的绘画与设计能力如此优秀,每一张草图勾勒出的轮廓,都仿佛出自名家之手。
结婚。
陈仪月对这个词,天生有一种畏惧感。
如果对象是容珩呢?
陈仪月试想了一下,她尽可能的想要想象出婚礼时,亦或是结婚后二人在一起幸福的模样和场景,脑中却始终白茫茫一片。
她很快想清楚这种茫然无措的来源。
源于她和他之间——
极度的不平等。
他带她频繁的出入高档场所,为她安排结交上流圈层的新朋友,以“爱”为纽带,向她倾斜自己的金钱、权势、地位。
以至于让她生出自己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错觉。
她享受着他为她带来的特权,心安理得的承受着他的爱,却什么也不愿意付出。
是她太自私了吗?陈仪月想。
陈仪月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和他之间的问题从来没有解决过。
也永远无法解决。
“嗡嗡——”
桌上手机振动,屏幕上亮起的郝然是“阿珩”两个字。
这是前些日子,容珩无意中看到她的通讯联系人列表时自己改的,原因是不满她存的全名,未免太过生疏。
而他需要“特殊对待”,以彰显自己独一无二的亲密地位。
陈仪月深呼吸一口气,点击接通并外放。
“仪月?下午过得还开心吗?”
容珩出声,嗓音温润轻快,似乎心情不错。
陈仪月压住那些稿纸,语气若无其事,“挺好的,怎么了?”
“想你。”他最近总是这样。
陈仪月不自觉笑,“那就早点下班。”
“晚上有一个饭局,其他人都有女伴。”
她不想被他察觉到异常,故意打趣道:“你还缺女伴呀?”
容珩不喜欢她总开这样的玩笑,正色叫她的名字。
“好啦,我陪你去。”
“等会我让Ivor回来接你。”
“好。”
通话结束后,陈仪月将稿纸原封不动的夹回书页夹层中,再将其放回原位。
折腾了小半个小时,原本浮躁的心情也渐渐平息,理智归笼。
喜欢的终点是婚姻,这并没有错,线稿里的每一笔,陈仪月都从中看出了他落笔时的真切。
她不应该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当成怒火无端转移到他的身上。
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晚上八点,朴心居。
陈仪月偶遇宋致君。
包厢内觥筹交错。
宋致君年过半百,已经是不惑之年,胜在保养得当,身体看上去颇为劲朗,眼尾几条深浅不一的皱纹,发丝乌黑油亮,颇有几分儒士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