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急,未曾在意云衡说等她回来时眸中阒然亮起的微光。
阿婆留了季灵儿在家中用午膳,饭后又拉着她绣花样。
新料子拿在手里,阿婆笑着问她:“你可有喜欢的纹样,这个照你喜欢的绣,完成了给你。”
季灵儿:“做一个虎头帽多费功夫,您留着卖钱吧,给我用不到未免浪费。”
阿婆拍着她的手背连说用得到,“等你将来嫁人有孩子不就用上了。”
“嫁,嫁什么人,”季灵儿险些露怯,“我可是个男子。”
阿婆笑:“傻孩子,我活了大半辈子,带大多少奶娃娃,还能看不出你个丫头?再说,有几个男人家能踏踏实实坐下来陪老婆子绣花的。”
季灵儿尴尬地捻着手中丝线,“我还以为瞒的好呢,没想到您眼睛比绣针还细,早瞧破了。”
“放心,我没同旁人讲,”阿婆逗趣地朝她递个眼神,“前次有人看上你做的那顶虎头帽,我也只说是位小公子做的,可把他愣住了。”
明了阿婆说的是秦劭,季灵儿不禁笑起来,问:“他可说什么了?”
“夸你手艺好,独特......”阿婆记得零星,最后补道:“反正是欢喜的紧,非得拿银子买走。”
俩人说说笑笑,时间匆匆流逝而不察。
直到日头偏西,季灵儿才返回住处,遥遥看见云衡坐在门前石墩子上,手里攥着一根枯枝在土地上划拉。
他在写季凌。
一遍遍擦掉,一遍遍重写,脚下这块土比别处浅上数层。
听见脚步声,慌张起身拿鞋底蹭掉地上字迹,脸上挤出不自然的笑迎她。
季灵儿走近,目光掠过他鞋底,被未蹭尽的笔画刺痛,“等很久了?”
云衡摇头,嗓音轻得像风:“刚来不久。”
第53章 春潮
直到进屋,云衡还忍不住偷瞧她脖颈,那处红痕淡去不少。
季灵儿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抬手遮住,“你找我为何事?”
“我不想同你当陌路人。”云衡声音低缓。
季灵儿抿了抿干涩的唇,半晌才回:“我们总有同门情意在,不会是陌路人的。”
云衡苦笑:“只剩同门情谊了么?”
“云衡,我真心拿你当朋友的,最珍视的朋友。”他眼中黯淡太明显,季灵儿终是没敢正眼看,声音亦渐渐低下去,“所以我做不到明知你的情意还装作无事,那样只会更伤你……你能明白吗?”
云衡凝着她掩饰慌乱而拨动桌角的葇荑,怅然吐出两个字:“明白。”
他与她亲密无间,许诺同甘共苦的过往,终究是回不去了。
在此之前,他还有件事想弄明白:“我可以再以朋友的身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云衡紧了紧掌心,鼓起勇气问:“你......喜欢师父吗?”
葇荑倏然顿住,死死扣在桌角上,朱唇翕张未言一词。
没否认,便是默认。
这反应令云衡倒吸一口气,从憋闷的胸腔里挤压疑问:“师父是你义父的说辞也是你骗我的,你同师父在一处了是吗?”
“不是......”季灵儿矢口否认,却不自觉随着云衡的目光,再一次抚上脖间红痕,心虚侧身避开。
他们曾是无话不谈的伙伴,默契在此刻成了刺向两人的利刃,一个心如刀绞,一个无地自容。
“可师父有妻室啊。”云衡既痛又怒,“为何你宁可给他人做妾,也不愿接受我的心意?”
她怎会是甘心给人做妾的人?
云衡话出口便懊恼冲动,无措地解释:“我......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担心你陷得太深受委屈。”
“你误会了,”季灵儿无法同他说真相,无力摇摇头,每个字都显得苍白,“总之我同他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要不说云衡懂她,那句脱口而出的“宁可给他人做妾”一阵见血,无情挑破了季灵儿连日的自欺欺人,坚定提和离时的委屈再度席卷。
是啊,在外人眼中,秦家大少夫人始终是宋家小姐。她竭力为玉秀讨名分,到头来自己却是最没名分的那个。
明明挣完银子就该脚底抹油的,如何走到这一步?
没等她想明白,先等来了第二个结算日。
云衡队夺得魁首。梁宸趾高气扬到季灵儿跟前炫耀:“看见没?这才叫实力。”
季灵儿厌烦他得意忘形的模样,冷眼侧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动用家里关系谈成的,胜之不武有何可得意!”
“胜了就是胜了,有本事你也搬关系。”
“不屑与鼠辈为伍!”
针尖对麦芒,季灵儿一心同梁衡较量,没在意周遭几位师兄变了脸色。
“小师弟这话难听了,生意场上谁不使些手段,何况托用的是自家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