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被送入花轿那一刻起,或者更早,从他被迫离开京城那时起,他就在等?等一个渺茫的,几乎不可能的可能?
她死水般的心湖炸开,不是暖意,而是更深的惶恐。这样的执念,太沉重,太可怕。
“你……”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你何必……”
“何必?”谢凛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又紧了几分,“林沅,你告诉我,什么是何必?看着你穿上嫁衣走向别人是何必?听着你在沈家过得举案齐眉是何必?还是现在,看着你在这破地方烧那些垃圾,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是何必?”
他每一个“何必”都像鞭子抽在她心上。
“那不是垃圾!”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那是我……”
“那是什么?”他逼视着她,“是你傻傻付出的三年?是你喂了狗的真情实意?林沅,醒醒吧!他沈砚不配!他连你一根头发丝都不配!”
“可他是我明媒正嫁的夫君!”林沅几乎是吼了出来,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尽管这突破口是眼前这个更危险的男人,“谢凛,你告诉我,我现在是什么?一个即将下堂的弃妇!你如今回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能让时间倒流吗?”
“不能。”谢凛回答得斩钉截铁,他突然用力,将猝不及防的林沅拉得更近,近得能看清他眼中血红的丝线和那深处燃烧的、近乎疯狂的火焰,“时间不能倒流,但我可以把你抢回来。”
“弃妇又如何?不能生育又如何?我不在乎。我在乎的,从来就只有你林沅这个人。你完好无损也好,伤痕累累也罢,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
林沅被他话里的偏执骇住。
“你是我的,”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以前是阴差阳错,以后,不会再是了。”
他缓缓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
林沅立刻偏开头,避开了这过于亲密的接触。
谢凛顿住,周身的气息渐渐冷了下去。他抓着她手腕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了。
失去钳制,林沅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扶住冰冷的墙壁才站稳,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滚烫的指痕和清晰的痛感。
谢凛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他不再看她,也不再说话。只有他紧抿的薄唇和依旧起伏不定的胸膛,泄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屋子里陷入了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阳光移动,落在那个被林沅扔在角落的白玉瓶上,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光。
林沅看着那点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红肿的手指,鬼使神差地,她走过去,捡起了那个瓶子。
冰凉的触感使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瞬。
她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药香弥漫开来,她用指尖蘸取了一点透明的药膏,犹豫片刻,轻轻涂抹在红肿的指节上。
一阵舒适的凉意,似乎真的缓解了那难耐的痒痛。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再次落在了她身上。
她没有回头。
涂抹完药膏,她将瓶子拿在手里,许久,才低声开口:“你的伤……需要换药了。”
谢凛依旧闭着眼,仿佛没听见。
林沅也不再说话,只是走过去,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干净绷带和药粉。
当她开始小心地解开他臂上被血浸透的旧绷带时,他没有抗拒。
伤口狰狞可怖。
林沅低下头,摒弃杂念,小心翼翼清理、上药、重新包扎。
她的动作比昨夜熟练了些,也轻柔了许多。
谢凛始终闭着眼,只有在她碰到特别深的伤口时,喉结会滚动一下。
直到包扎完毕,林沅准备收回手时,他的右手忽然覆了上来,轻轻按在了她刚系好的绷带结上。
他的手掌很大,完全包裹住了她的手背,温度依旧偏高,却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林沅身子一僵,却没有立刻抽开。
他依旧没有睁眼,只是用沙哑的,几乎低得听不见的声音说:“林沅,别怕我。”
“我或许是个疯子,”他顿了顿,“但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林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难言。
她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看着他苍白脆弱的脸,看着这间冰冷破败的囚笼般的偏院。
前路茫茫,身后是三年婚姻的废墟,身旁是这个阴郁偏执、却似乎将她视为唯一救赎的竹马。
她该怎么办?
第4章
她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抽回了手。
这一次,谢凛没有阻拦。
他依旧闭着眼,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清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