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沈笑笑迷茫望着长街。
对街二楼一扇窗户砰地推开,一张睡眼惺忪的脸探出来:“大白天的,是谁在底下乱吼?吵死人了,究竟是有什么事!?”
沈笑笑缩了缩头:“没,没什么。”
“那你大白天在街上鬼叫什么?”窗户又猛地合上了。
沈笑笑不敢再嚷嚷,默默把后半句吞回肚里,灰头土脸地进了家门。
街面上一派宁静安详,屋里却是一派热闹,地上三大筐子胖冬瓜,沈大和罗幺娘两人一个洗一个切,忙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你小姑母沈五家今年冬瓜大丰收,她今日上长船里来办事,送了我们许多。正好趁着这几日天好,晒干了做冬瓜干,够我们一家吃上一年半年的了,”罗幺娘从水盆里拎出一只水灵灵的大冬瓜放在灶案上,交代道:“笑笑,你放下东西,去后面再拿两个晒簟过来。”
“知道了。”沈笑笑尚未意识到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应了一声,放下书袋转身就去柴房拿晒簟。
沈大挥刀卖力地切着冬瓜。沈笑笑年纪尚小,罗幺娘可不敢叫她动刀切这个,她拿了晒簟回来便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沈五姑母今日送来不止是冬瓜,还有不少山野蔬菜,沈笑笑于是蹲在一旁帮着挑拣择菜。
“笑笑,你们学堂前两日是不是考试了,结果可出来了?”
沈大无心一问,惊得沈笑笑一抖,差一点打翻了水盆。
“没,没有啊,”沈笑笑结结巴巴说,“考,考试?什么考试?我怎么不晓得……”
“咱们家隔壁的施阿婆这么说的啊。”罗幺娘又是一只冬瓜又拍在案上。
沈笑笑立刻笑道:“娘,您怕是忙糊涂了!施阿婆一个人住着,她老人家又不进学念书,哪里知道什么考试不考试的。你听她作甚?”
“施阿婆是不进学,可她的孙儿不就在你们学堂里面嘛,”罗幺娘说,“她从她孙儿那里听来又告诉我们的,这还能有假?”
“施阿婆的孙儿?”
沈笑笑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施阿婆姓施,她那早年故去的丈夫姓鱼,两者都不是长船里中常见的姓氏,她很确定,学堂里就没有这两个姓的学子。
“是啊,前几日才搬来的,是你施阿婆的外孙子,我打过一次照面。可俊的一个小郎君,”沈大插嘴道:“好像是姓陈,笑笑你不认识他?我听人家说这回的考试可简单了,闭着眼睛都能拿甲……”
咔嚓。
沈笑笑一把扯断下一根水芹的嫩头。
陈卿月!
真是活见鬼了。
这人是她的冤家么,怎就这般的阴魂不散!
罗幺娘隐隐察觉几分不对,收了笑脸,连拍冬瓜的动作都带上几分杀气:“沈笑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和你爹?考卷呢,拿过来。”
沈大闻言也抬头看过来。
沈笑笑在两人的目光威压之下,不情不愿从书袋里摸出团成一团的考卷递过去。
沈大和罗幺娘两人识字虽然不多,不过简单的甲乙丙丁还是认得的。
两人看见上头那个大大的“乙”字,面色微缓。
罗幺娘随即又道:“这是古文,沈笑笑,你的算学考卷呢?”
该来的还是来了。
沈笑笑挣扎着嗫嚅道:“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沈笑笑,你可想好了,”罗幺娘冷笑一声,冷警告道:“我数三声,一会若是我在你书袋里找到了你的算学考卷,我可就没有眼下这般好说话了。”
“一。”
“娘!我的算学考卷是真的真的找不到了,我的考卷被,被学堂后面的大黄叼走咬碎吃进肚子里了……”沈笑笑紧紧抱着书袋,垂死挣扎。
罗幺娘岂会被她轻易蒙蔽,铁面无私。
“二。”
“爹,娘,这都是有原因的,你们慢慢的,慢慢听我从头开始狡辩,啊不,解释……”
“沈笑笑,我数最后一声了——”罗幺娘发出最后通牒,沈大亦把冬瓜切得哐哐响,东风吹,战鼓擂,摇旗呐喊为自家娘子助阵。
这就是没有商量的意思了。
沈笑笑闭了闭眼,认命地取出了那张算学考卷。
一片死寂。
顷刻后,声量几乎冲破屋顶:“沈!笑!笑!这是怎么回事?!”
陈卿月此獠当真可恨,可恨至极!
沈笑笑吓得窜到大堂:“娘,您,您把那个擀面杖先放下,爹,您也冷静冷静……你们听我解释嘛,我,我……哎呀!”
——
翌日。
“所以,你爹娘还是知道了你那算学成绩,”娇莺同情地拍了拍沈笑笑的脑袋,“笑笑,你今早出门前有照照铜镜吗?今天你的眼睛下面黑的像是被人打了四拳。怎么,你爹和你娘昨晚骂了你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