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存的那些监控截图早被他删掉,这还是他手机里除开圣诞合影和游乐园纪念,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他亲手拍摄的陈念。
他新建了个相册,把这张图存进去。
相册名叫“新的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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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倒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无声完成了一场更新换代。他在学校忙得像狗,还抽空去看了傅非琢帮他打的那场官司。
对他很有企图的大块头坐在被告席上,后脑勺有道狰狞的疤。据辩护律师说他从小就身患精神分裂狂躁症等多种心理疾病,万望法官及陪审团酌情考虑。
至于歉意有几分是真,只能说自由心证吧。
陈念听到这儿就走了。
L市法院在一座古建筑里,通天罗马柱整齐的白色大理石台阶,一阶阶涉下时很有宗教审判的味道。
傅非臣在台阶下方等他。
还是黑风衣配款式端正的西装,短发整齐向后梳,露出他尤为深邃的眉眼。陈念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居高临下欣赏了一会儿,这才伸出手给人握:“怎么还打扮上了。”
“总不能给你丢脸吧?”
傅非臣笑笑,把他从台阶上牵下来。两人并肩往停车场去,旁边时不时有记者在拍,也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提问,想知道这场骇人听闻的洛大学生内部事件的更多细节。
都被傅非臣挡开了。
他擅长应付这种状况,辞令疏远而傲慢。自然还有人不服想再追问,他便笑笑,礼貌地问对方:“您来自哪家媒体?”
“……”
话不算坏,就是隐隐透出点秋后算账的意思,媒体朋友们稀里哗啦作鸟兽散。
陈念瞥他一眼:“你怎么比前姐夫还像黑恶势力啊?”
“过奖。”
傅非臣护他上车。手搭在车顶上方时刻意将戒指露出来,仿佛有心展示给远处跟拍的长枪大炮们看。
他最近秀恩爱成瘾,陈念都习惯了。上了车,赵成佑问他们去哪儿,陈念靠在椅背上想了想。
“……回家吧,”说完他看看傅非臣,“你还有事要忙吗?”
“没有了。”傅非臣摇头,“回去吧。”
一路上几人都很沉默。赵成佑屡次三番张嘴想插科打诨,都被老板一记眼刀杀回去。
车到别墅跟前停下。
管家得了消息,一早牵着今今和辛辛等在门口。陈念下来搓了两把狗头,还是没什么精神。
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以他的人生经历来说,早该对人性这玩意儿失望了。一个诚心不诚心的道歉,很重要吗?
不应该重要的。
陈念进门脱了外套,就缩回墙角那张懒人沙发里出神。远处赵成佑带着几个保镖在院子里假装遛狗,其实都在偷偷议论。
“怎么了这是,案子不顺啊?”
“这狗地方法官是不是吃回扣了,要不咱们……”
“咱们个屁啊,你真当傅总混黑的。再者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我看是……”
“念念。”
一道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来。傅非臣端着杯温水,轻轻蹲在了他旁边:“不高兴?”
“……你腿能这么蹲啊?”陈念偏头看他,“老劳指着你这个康复案例给他发论文呢,剑指nature,你别给人折腾没了。”
老劳是陈念给那个老大夫起的外号。傅非臣耐心地听他打岔,在陈念山路十八弯直奔外太空而去的脑回路里,精准发问:“是因为你那些同学?”
“……别说是我同学。”陈念不情不愿地回答,“人畜有别。”
“行。”傅非臣把水杯塞到他手里,顺便帮陈念理了理刘海,“那是因为,那群小畜生?”
“……”
陈念一个哆嗦坐直了。他瞪着傅非臣:“你还会骂人?”
“……很奇怪吗?”
“很奇怪。”陈念诚恳道,“我以为你的字典到骂人是狗就结束了。”
“我没骂你,”傅非臣坚持地说,“我那时候,真的觉得你很像……”
“打住,打住行吗?我们普通人一般不觉得说人像狗是称赞。”
陈念顿了顿又嘀咕:“虽然狗比人可爱。”
狗多好啊,给口吃的就高兴,认你当主人就不会反咬一口。狗做错事还知道呜呜哝哝撒娇耍赖,人呢。
“……”
陈念仰头往沙发里一靠,闷闷道:“其实我没什么事。”
就只是,一次又一次对很多人很多事失望而已。他搓把脸,心说自己这也是矫情。
以前在夜场吸二手烟偷吃果盘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对人性失望这种议题,还是吃撑了。
傅非臣靠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没关系。”
他贴着陈念耳根说:“你可以做彼得潘。”
……
彼得潘,童话里才有的永远长不大的少年。陈念仰起脸来,一口啃在傅非臣下巴上,湿漉漉一圈口水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