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佑羞耻心一向很弱，被陈念这样看叛徒似的盯着也脸不红心不跳。他把陈念强行推到自家车边，殷勤地抢过行李箱拎上去。
陈念没话说。他坐在傅非臣身边，咬住嘴唇看向飞速退去的街景：“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说完这话他就后悔了。从司机嘴里抠出来陈念要去哪儿也就顺手的事，赵成佑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这次傅非臣没笑话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他似是想牵住陈念。
最终却只是抬起来，又放下。
“不是要去医院么？”傅非臣道，“去看看吧，她很好。”
“我没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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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没骗。
陈念风尘仆仆站在病房外，聆听着一群人谄媚的笑声，嘴角直抽抽。
好得有点过头了吧？
他家那群早就不来往的亲戚不知打哪来的消息，知道了薛燕华竟然能住进私立医院的高级病房。再结合陈念后来偶尔在朋友圈发的上洋学那点破事，亲戚们就此得出结论——
这孤儿寡母不晓得攀上哪家门路，是真发达了。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又跟苍蝇看见肉似的扑了上来。
回家的喜悦都快被浇透，陈念冷着脸在门口听了会儿，这才大踏步走进去：“妈，我回来了。你怎么也不……”
一句“好好休息”卡在喉咙里。陈念跟坐在角落里，安静削苹果的傅非琢对了对视线。
不是说好不回来吗？
怎么全跑他这儿过大年来了？
第180章 念念不哭了
“念念！”薛燕华精神头真的很足，看见陈念进门，立刻坐直身子，“我刚刚还说呢，你是今天的飞机，应该快到了。”
预想中母子二人抱头痛哭的场面没发生，她拉住陈念的手，喜不自胜地向满屋子围坐的亲戚介绍：“念念现在成绩可好呢，参加竞赛都留到国外上学了。还拿了奖学金，是不是呀？”
薛燕华从来不搞打压教育那套。孩子已经够苦了，亲妈还整天板着脸训，那还活不活。
几个亲戚也纷纷附和：“念念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是啊，我记得上初中那会儿，姐你带念念上我家吃饭，他天天……”
我天天跟人打架，要不就被追债的打。陈念翻了个挺明显的白眼，刚想说话，被薛燕华拍在手背上。
他扭过头，有点错愕也有点委屈。薛燕华抓住他手，只管朝其他人继续笑：“是呀，当初也多亏大家照应了。”
“……”
陈念真听不下去了。他搓把脸，起身说：“我上个厕所。”
说完也不管房间里就有厕所，掉头出了病房。
众人哗然，在角落里安静冒充项目考察官的傅非琢无声叹出口气。
还是个小孩子。
世界黑白分明的小孩子。
她打开手机，给自家弟弟发消息：【你很忙？】
几分钟后，傅非臣回：【这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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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回来的时候额发有点湿，薛燕华担忧地问他怎么了，他笑笑，说在飞机上睡得不好，有点困。
亲戚们又一叠声地关心他，让他坐下，说薛燕华有他们照顾，陈念可以放心休息。
照顾，陈念都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把话说出口的。
从老陈欠了债开始，他家这群所谓的亲人就跟避瘟神似的开始躲。薛燕华有骨气，从来不开口借钱，照旧抵不住人家样样拿有色眼镜看待。
聊几句天，就疑心薛燕华要把手伸进自家口袋。
薛燕华没找他们借，又不信，话里话外琢磨这娘俩怎么撑得下来。
“这谁知道了，我上次去菜场，嫂子和那个管理员聊得老高兴了。”
“是啊，上次我也看见那个谁去买东西，薛……燕华姐那个笑得呀，真的是……”
“嗨，谁让人家长得漂亮？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咱们这种正经人家少跟她比。”
现在这群人坐在病房里，夸薛燕华有福气、夸陈念懂事。
薛燕华幸福地跟着笑，就好像曾经的流言蜚语只有陈念一个人记得。
一个人在乎。
“念念这次放假待多久？要我说也别让孩子租房了，住我们家呗。”
“住我家吧，我家宽敞。阳阳在外地工作呢，念念正好睡他那屋。”
“我家有空客房……”
“……”
热切的商讨声跟乌鸦似的，扑打着翅膀要上来吃他的肉。陈念深吸口气，低垂的眼睛越来越红。
真压垮他的，是薛燕华那句“念念，要不你住你表舅家？”
“……妈？”陈念错愕地抬起头。
“怎么啦？”薛燕华枯瘦的手按在他肩上，触感很陌生，“你住那儿，妈妈也放心些。家里有个长辈，免得你被……”
陈念腾地站了起来。满屋子人瞬间消音，都迟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