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没想那么多,拖着箱子跟赵成佑挥手道别,过安检后正常候机。到了飞机上屁股还没坐热,空姐突然过来通知他,说这位置什么什么机上消防什么什么,总而言之是不能坐了。
要给他免费升舱。
不对劲。
陈念警惕了一秒钟,选择放弃。他跟在空姐身后,穿过狭窄的走道,被带进头等舱。
他坐在空姐指定的位置上,礼貌道谢。等人走后陈念起身,瞪向坐在他后面闭目养神的傅非臣:“你有病吗,以为这是公交车,半个小时就到站了?”
“……”见被发现,傅非臣拉下墨镜。他看向陈念:“从L市回鹭城,要飞八个小时。”
“你也知道是八个小时!”陈念声音稍稍拔高了些,引起其他乘客注意。他咬住嘴唇,恨声道,“这么坐下来你腿受得了吗?我就不明白了,在你的世界里是不是只有自虐才叫诚心!”
傅非臣不说话,只是静静望向他。
一双狭而深的眼,蒙在灰白的晨光中,仿佛冬季弥而不散的一场晨雾。
雾从后座扑来,眷念地绕住陈念四肢百骸,织成目光的网。陈念被呛得猛然咳嗽起来,他转过身:“……懒得管你。”
被懒得管的傅非臣笑起来。他没再打扰陈念,而是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
坐惯私人飞机,头等舱于傅非臣而言依旧不够舒适。医生也忧心忡忡地提醒过他现如今不宜久坐。
那又怎么样呢。
陈念的身影被椅背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他却近乎贪婪地呼吸着。
他们同在一片空间里,这就够了。
他要陪他,他要给他看到自己的诚意,他也……
离不开他。
这是隐藏在所有看似发疯的念头下,傅非臣昭然若揭的私心。
他不信陈念不懂。
-
陈念确实懂。
因为懂,也就更烦了。
堪称漫长的航程里,他没再和傅非臣说一句话。起来上厕所路过人座位时倒是往里狠狠瞪了眼,傅非臣放下笔记本电脑,欣然接受。
他也是做惯铁人,用来麻痹自己的工具除了陈念竟然还有工作。陈念回来时他已经低下头,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
还没等陈念问,他便压低声音回答:“我在写傅氏明年的发展方向。”
不用想也知道是写给谁的。他今年还是太忙,忙到想陪陈念还得抽时间,傅总认为这很不好。
完全失去了他寻找接班人的意义。
“……”
飞机行驶得很平稳,陈念在他旁边蹲下来。
傅非臣那条骨折的腿盖在毯子下,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姿态照旧很端、很高高在上,仿佛这世界是他掌中玩物。
陈念忍不住问:“你真要退休啊?”
他选修的那门经济学课程老师很爱闲聊,讲着讲着就会扯到自己认识某某巨鳄,此人私下风评如何操行怎样,每次上课都仿佛一场热烈的八卦品鉴大会。
他就说过有很多人退休后其实过得比之前更痛苦。权力的陡然丧失会让上位者发疯,他们习惯发号施令、习惯一句话就令整个市场翻覆,离开那个位置,空虚感和心理疾病会一同找上门。
傅非臣已经很有病了。
陈念看着他重新开始敲键盘的手,抿紧嘴巴。
他还想更有病吗?那还要不要活了!
但傅非臣的好处是,他习惯了有病的生活。敲完一个段落,他揉揉手腕,转身看陈念。
空姐已经经过一次,陈念起身让路,又重新蹲下来。
找的借口很完善,说是坐久了屁股痛。
看着他那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懵圆杏眼,傅非臣很想揉他脑袋,但到底是忍住了。他说:“我有计划。”
谁知道陈念反应很大:“是啊我操,你永远有计划。但计划一定按你想的发展吗?”
傅非臣稍怔。片刻后,他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念念。”
语气宠溺中带着无奈。陈念从地上弹起来:“跟你没话说。”
他一步跨到自己座位旁边,恨恨窝了进去,闭起眼睛睡觉。
睡不着,但当他不情不愿重新睁眼时,身前被放了张纸条。
“我的计划里,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
傅非臣真的变了。
下飞机之后陈念健步如飞地拖着行李箱乱窜,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现在爱讲些有的没的小骚话的频率,高得吓人。
陈念拒绝承认这个叫情话。
他回来前就叫了网约车,但眼睁睁看着赵成佑给人塞钱轰走了。这大哥转过头,很无辜地看着陈念:“你咋跑这么快啊?”
“……”
合着还想不让我发现是吗,天衣无缝出租局啊?
“走吧,还等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