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无语了。他走投无路地闭起眼。
耳边有水声,有傅非臣平稳的呼吸。他那条伤腿弯起来,没有落地。
病号服下又瘦削不少的身体牢牢贴着陈念,彰显存在感。
“……你还得多久啊。”陈念不由得嘀咕。
傅非臣以为他说的是上厕所,不由笑着用搭在陈念肩头那只手,拍拍他胸膛:“马上就好。”
“谁问你这个了!”陈念弯腰想躲,硬生生忍住了。他解释,“……我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那边傅非臣已经解决完个人问题。他示意陈念扶自己洗手:“你很……着急么?”
“你想得有点太多了。”陈念看着他慢条斯理互相搓洗的双手,感觉时间过得很慢,“住在这儿不无聊啊?你明明能回去住,让医生上门检查……”
哗啦啦,流水清脆。
傅非臣很专心地清洗着手心,一道道疤痕被打湿,愈发触目惊心。
他洗完手,又拿毛巾擦干净,让陈念架着自己回去。其实一路上他都暗自绷紧核心,不肯让过多重量压在陈念身上。
也不肯让自己狼狈得像真残了腿。
等回到床边,两人鼻尖都出了一层汗。陈念揽着他腰让人躺回去,傅非臣却不肯了。
面对面站着,陈念就像在他怀里。
他偷来这段亲密距离,弯腰轻轻道:“回去的话,你会跟我一起么?”
“辛辛很想你。”他低声说,“我也会很想你。”
“……”
陈念把嘴唇抿直了。他小声说:“……我又不想。”
说完又赶紧补充:“不想你,不是不想辛辛。”
他感觉到后颈似是被人捏了一把,轻得像错觉。等他一脸警惕地瞪向傅非臣,这人已经坐回床上,忙着将腿搬上去了。
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尴尬,陈念强行无视。他打开电脑,准备重新联系Jorge,刚戴上耳机,手机里就弹出一串消息。
来自于傅非臣。
他给陈念发了好多辛辛的照片,并附言:【每到换季,它都不太开心。】
……
陈念忍无可忍地摔下耳机,痛斥:“除了这招你别的都不会了是吧!”
天天用狗勾引人!
傅非臣笑而不语。他双手交握,望向天花板。
心情好到想吹个口哨。
招数旧怎么了,好用就行。
不像有些人。鬼节喊人约会,简直蠢死了。
-
周五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夸奖了陈念的身体素质,说他就像A国中部农场散养的小马驹。
从高处滚落,只受了些轻度外伤,恢复起来也好得很快。
“……”
陈念没说他这是伤出经验来了。
医生对傅非臣的评价就不怎么妙了。他们叽里咕噜聊了会儿,虽然陈念如今听力进步到让杨允铎濒临失业,但其中有太多专业名词,他还是只听懂了个大概。
好像……说了精神科之类的?
医生走后,陈念该去上网课,但好奇心疯狂漫涨。他咳嗽一声,若无其事道:“你……又复发了?”
他知道傅非臣有点病。傅非臣发病时猩红的眼睛犹在眼前,陈念忍不住扭头打量他。
傅非臣任他打量。他摇头:“没有。”
说完又笑:“怕我发疯吗?”
微微带着叹息。带点无奈,带点自嘲。陈念咬咬嘴唇,哼了声。
“怕你发疯我早吓死了。”他反驳,“你发疯发得还少吗?”
那确实是。傅非臣看着他,眼神温柔得陈念毛骨悚然:“嗯。”
“念念胆子很大。”
“……”陈念给他叫出一身鸡皮疙瘩。他大声说,“别叫我念念!”
和之前不同,傅非臣这次没说好。他眼睫一颤,慢慢转回目光。
-
陈念到晚上才发现不对劲。
他上完课,赶几门结课论文。晚饭都是赵成佑硬塞到他手上的,陈念十分钟快速解决,又投入到战斗之中。
奖学金仨字就像拴驴的胡萝卜,他任劳任怨为学习拉磨。等到回过神时,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兴许是受伤到底损耗精力,傅非臣最近睡得都很早,一般九点来钟就会闭上眼。
陈念以为今天他也睡了,正悄悄咪咪摸下床,准备去上厕所,刚穿上鞋一抬头,就发现傅非臣在目光炯炯地盯住自己。
“……操。”
白天才说过不怕,但陈念这下真有见鬼的窒息感。
不能怪他。因为嫌主灯光太白不舒服,他让赵成佑去帮他喂狗的时候把自己的台灯带来了。那台灯瓦数很低,只能照亮他那一小片地方。
傅非臣就陷在外面的黑暗里,一言不发,盯着他,跟个鬼似的。
陈念定了定神把气喘匀,才问:“怎么醒了,是……哪儿疼吗?我帮你叫护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