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火星飞溅。垫在下面的一小捧草末被引燃,小小的火堆从他跟前升起。
傅非臣静静看着,恍惚觉得像是童话。
尽管他在该读童话的年纪在读亚当·斯密。仅有的一点美好幻想,无非是陈念伸手逗海豚。
“这样暖和点了吧?等会儿固定好腿,我把你挪过来点。”
陈念正说着,一回头就对上他目光,两星火照在傅非臣眼底,亮得惊人。
“……”
把他看无语了,心说难道恋爱脑到这时还生效。
没救了吧。
他蹲着挪过去,把手往傅非臣额头上盖,嘴里开玩笑:“你眼怎么回事,发烧烧得啊……?我操!”
都烧成暖手宝了!
陈念哆嗦着往兜里翻。他是不是带了消炎药来着?不对,消炎药在包里,打架之前就给甩了!
“我没事。”傅非臣沙着嗓子说。
陈念骂他:“滚蛋!”
骂完,自己吸着鼻子拿两片木板,到傅非臣小腿上比划。他抬头看着傅非臣:“很疼,你忍忍。”
傅非臣笑:“这话不像……你该对我说的。”
“这会儿别开黄腔了行吗?!”陈念吼他,吼得山东深处呼啦啦飞出一群蝙蝠。他条件反射抱起头,手背却被人按住了。
傅非臣烧到手脚冰凉,跟冰块似的,还在那帮他挡:“别怕,这附近没有吸血鬼。”
顿了顿,他又说:“万圣节才有。”
“……”
陈念服了他记性,也听出傅非臣是故意说些蠢话,让他放松。他偏过头抹把脸,撕了自己一圈保暖衣,给傅非臣扎小腿。
那半截腿躺在地上,跟要彻底分家似的。陈念后槽牙咬得发疼,努力一寸寸挪回来。
“……呃!”
他听见傅非臣压抑地痛呼出声,感觉自己也疼得眼晕。但还不能晕,他把伤腿挪正,小心翼翼合上夹板。
捆扎的时候傅非臣已经只能发出粗重的喘息。陈念眼泪往手上砸,嘴里念:“不疼,不疼,这就好了……”
小时候他调皮摔跤,薛燕华就这么哄他。老陈只会在旁边乐:“羞不羞,这么大了还哭!”
他回头一看,发现傅非臣还真没哭。豆大的汗珠从脑门往下滚,浸得他整张脸湿淋淋,唯独眼眶还是干的。
疼到失焦,依旧望向他。
里面偏执、爱慕、占有、感激……混作一团,早分不清。
“……”
陈念坐回他身边,安安静静,等天亮。
风又大了,吹过他回来时草草搭的架子,带着寒气往人骨头缝里渗。
陈念扯开冲锋衣拉链,把傅非臣往里裹。见他还要推,烦得直咬牙:“这会儿还嫌丢人,我袖子分你行了吧!”
他直接把另边袖子套傅非臣胳膊上,两人挤在买大了冲锋衣里,小动物似的窝成一团。
傅非臣的心跳在他耳边震。
怦、怦怦,越来越缓。
“……傅非臣。”陈念拿脑门撞他,“你别睡,陪我说说话。”
过了十几秒傅非臣才问:“说什么?”
“什么都行。”陈念强调,“别睡。”
傅非臣笑:“行。”
他朝陈念那边歪了歪,开口道:“失温而死的人,会把衣服脱光,你知道吗?”
“……”陈念听见这个死字就难受,两只手忍不住往一起攥,“嗯。”
傅非臣发现,轻轻勾住他小指,安抚般晃晃:“我的意思是,等会儿我如果那样,不要骂我耍流氓。”
“……你还说这个!”
“好,好,不说。”
傅非臣看着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疲惫、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那念念要听什么呢?”他像是要讲睡前故事似的,“想听什么,我讲什么。”
这次陈念没说他ptsd。他看着洞顶张牙舞爪的影子,低声应:“随便吧。”
“讲讲你印象深刻的,你以前经历的。”
“讲讲……你自己。”
第160章 老板的过去
两个人难得交心,居然是在这种生死危机下,傅非臣想想都觉得好笑。他闭起眼:“那我想想。”
“我小时候,养过一匹小马。”
“马?”陈念来了兴趣,“为什么养马,你想当孙悟空吗?”
“……不是。我九岁时,有马术课,”傅非臣无奈道,“已经算起步晚,他们很不满,向老师提出加练。”
“他们”,说的大概是父母。陈念还不知道傅非臣把爹妈家里保姆保镖撤了,换了组膀大腰圆的精神病医生看守、闭门谢客,只因为这层生疏有点唏嘘。
“为什么不满啊?”
“因为我……应该全能。”树枝烧出毕剥声,火焰一跳,把他眉眼渲得更深邃,“我是计划外的孩子。他们为我承担多余的痛苦,当然要索取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