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不也没逃开他么。为此,傅非臣甚至有几分隐秘的得意。
不过他没在面上表露出来,转而与长姐谈了些近期生活琐事。说到怎么招了陈念来,傅非琢闭了闭眼:“他看着就像别人嘴里那个‘小狗’。”
傅非臣又想笑,硬生生把唇角扯平,转而轻描淡写拍拍衣服上的灰:“他……很有意思吧?”
“你最好换个形容词。”傅非琢说,“他不会喜欢这种说法的。”
不喜欢也喜欢了。傅非臣双手攥着,听见长姐轻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牵连他。”
傅非臣摇头:“我也来晚了。”
最近他在竭力克制自己跟踪陈念的冲动。在催眠师指导下,他一遍又一遍回忆陈念苍白流泪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就不要做。
今天他是得了另一条线的消息,知道那些人要对傅非琢下手,这才匆匆赶来。
“其实他的想法没错。”傅非琢理着袖口,唇角有深刻的皱纹,“跟我们这些人扯上关系,于他而言,危险与收益并存。”
傅非臣唇角一扯:“哪来什么收益。”
“……”
傅非琢抬头看他,眼神中有些讶异。但还不等她问出口,陈念便坐在轮椅上被医生推了出来。
他又困又累到在治疗途中睡了过去。护士给他搭了条毯子,绒边毛茸茸蹭着下巴。
杏眼低垂,形状丰润的嘴唇微张,睫毛垂下的阴影遮住一小片青黑,眼梢血痕结了痂,像未干的泪。
傅非臣不自觉站起身,朝他走过去。他从护士手中接过轮椅,转头朝傅非琢看了看。
长姐会意,朝他摆摆手。
两个人性格都偏冷,如此已经算是罕有的关心。傅非臣推着陈念往外走,脚步尽量放得轻,遇到沟沟坎坎时,便将轮椅抬起来。
到门口不远的距离,走出了一身热汗。陈念倒是在秋夜微冷的风里缩起脖子,畏寒地往离他最近的热源蹭。
“……”
傅非臣正替他拉起滑落的毯子,手臂旁便靠来一团毛茸茸。小狗似的,熟睡中有全身心的信赖,他心中空缺的那一块瞬间被填满。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他很少讲后悔,此时却真真切切尝到苦涩。
“念念。”
指尖颤动着,想揉一揉他耳朵,最终却收回去。
他只能弯下腰,凑在陈念耳畔,轻轻吸气。
折腾一晚上了,血和尘埃和消毒水混作一团,还夹杂有他在学校二手群里买来的廉价洗衣剂的香气。不好闻,但这是他的小狗。
他的念念。
良久,傅非臣才缓慢地直起腰,推着他走向自己命人开来医院门口的车。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陈念漆黑的眼睫轻轻一颤。
像做了个好坏交杂的梦,分不清几分苦能换一丝甜。
-
考虑到如果擅自把他送回家,陈念可能因领地被侵犯而应激,傅非臣最终在酒店开了个房间,把陈念抱去了卧室。
虽然在一个月前,他已经签过购房合同,拥有了陈念那间小板房的钥匙。
陈念第二天睡醒时没有惊慌失措地往身上身下乱摸,他静了会儿,搓着脸下床。
新轮椅就在旁边,医生给他的脚踝上了夹板,嘱咐陈念一定、一定、一定。
不能再作死了。
……
其实有时候不是他作死,是死一直作他。陈念拿起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看了眼消息。
第一条就是经理的道歉,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非常诚心。陈念叹口气,也确实不太想责备受害者。
但他很在乎一件事情。
字斟句酌地,他问经理:【您当时肯聘用我,是他的安排么?】
发完他就坐上轮椅,打车去学校上课了。上完课回家喂狗,他一整晚没回来,今今担心得呜呜直哭。
“你哪来这么多眼泪。”陈念教育它,“不许哭啦,不许哭!”
被人戳了戳鼻头,今今小爪子扒拉着往陈念怀里钻。陈念叹口气,感觉很没辙。
慈母多败儿,慈哥多败狗啊。
好容易把小土狗哄好了喂上食,陈念收到了经理的回复。
她说:【不是。】
【你的闪光点不依赖于他而存在。在这方面,你起码应该信任我的职业素养。】
“……”
不知怎么,陈念鼻头发酸。
他几乎已经习惯每个接近他的人都有目的。在那些人眼里,他是通天梯是过路石,是无可争辩的、傅非臣的附属品。
身在其中,很难不自我否定。陈念揉揉眼睛,很认真地回复:【谢谢,我会继续努力的。】
经理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非常古早,感觉在竭力与他拉近关系,看得陈念差点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