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太宰你,真的好厉害。”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沉默不同于之前的慵懒或等待,它更像是一种……凝固。
几秒钟后,就在菲那恩以为信号中断了的时候,听筒里终于传来一丝极细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吸气声。
紧接着,是太宰治的声音。
那声音……极其古怪。
不再是刚才教导审讯技巧时那种冰冷的洞悉,也不是平时那种带着戏谑的慵懒,更不是威胁佐藤健一时的死亡低语。
它像是被强行从某种粘稠的思绪里拔出来,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不可查的……滞涩,甚至……一丝被烫到般的、极其微弱的狼狈。
“……哈?” 一个短促的几乎不成调的单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茫然,仿佛他的语言处理中枢被那句“真的好厉害”彻底烧短路了。
“能把那种……手段……” 他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刚才的手段,最终含糊地带过,“只……评价为‘超级厉害’的,大概只有你这种脑子里少了根筋的吸血鬼了。”
菲那恩困惑地微微蹙起眉:“厉害不好吗?”
他的语气带着纯然的不解,仿佛在讨论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你解决了问题,而且效率很高,为什么不能是‘厉害’?”
“……”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太宰治似乎被这句直白到近乎天真的反问彻底噎住了。
他能轻易撬开任何人的心防,玩弄最深沉的恐惧,却在菲那恩这种纯粹的逻辑面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词穷。
“……挂了。” 这一次,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时的冷淡。
但仔细听,那冷淡之下似乎还潜藏着一丝……仓促?仿佛急于切断这让他感到莫名不自在的通话。
“嘟嘟嘟——”
忙音响起,电话□□脆利落地挂断,没有给菲那恩任何再开口的机会。
菲那恩看着手中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血红的眼眸里依旧盛满了纯粹的困惑。
他完全无法理解太宰治最后那古怪的反应和仓促挂断的行为。
他小声地、对着空气重复了一遍,仿佛在确认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真理:
“……就是很厉害啊。”
菲那恩垂眸,视线落在自己指尖——那里沾染着一点佐藤健一暗红粘稠的血迹。
血族的本能驱使着他,下意识地将指尖凑近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呃!” 菲那恩猛地别开头,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翻搅,几乎让他干呕出声。
他血红的瞳孔因极致的生理厌恶而骤然收缩,苍白的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
他像甩掉最致命的毒液般,迅速而用力地甩掉指尖那点污血,指尖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菲那恩的心沉了下去,仿佛坠入冰冷的深潭。
对其他血液的排斥……
这么久了,最近事也比较多,他都快忘了这一茬了。
他还是需要去确认一下这件事。
他需要一个答案。
他沉浸在这种不安,下意识地迈步走出弥漫着血腥和绝望气息的审讯室。
门外走廊冰冷的白炽灯光有些刺眼,空气似乎也清新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那人穿着沾了些灰尘的米色外套,一头略显凌乱的红发,步履沉稳,周身带着一种刚刚结束外勤任务的硝烟气息和一种奇特的、近乎平淡的温和感。
菲那恩的思绪被打断了一瞬,脚步却没有停顿,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人脸上聚焦,只捕捉到一个模糊的侧影和那抹鲜明的红发。
然而,就在擦肩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烙印般无比熟悉的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精准地荡开了菲那恩的感知涟漪。
是太宰治的味道。
非常淡,不是刻意的标记,更像是……曾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后留下的、如同背景音般的存在。
菲那恩的尖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血红的眼眸终于朝那个红发男人的方向瞥去,带着一丝纯粹的不带情绪的确认。
他看到了对方的背影,宽厚,沉稳,正走向走廊的另一端。他甚至没兴趣去看清对方完整的侧脸。
“……织田,清理报告放我桌上就行。” 走廊尽头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
“知道了。” 红发男人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平稳,没有波澜。
织田……?菲那恩的脑海里闪过这个称呼,仅此而已。
确认了那丝属于太宰的气息来源——一个底层行动人员?或许是去汇报工作,或许是别的什么接触——他心中的疑惑并未加深,反而像随手拂开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