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来,就背负着罪孽。”
“不!不是我!我没有!”菲那恩崩溃地喊道,泪水终于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我没有想害死母亲!”
“若无你的诞生,她或许还能苟活。”银发血族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情感,“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点燃那场大火的火星。”
他看着菲那恩剧烈颤抖的肩膀和绝望的眼神,话锋忽然一转,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刻意营造出的“温和”:
“既然你如此痛苦,既然你深知罪孽深重……为何还要继续玷污图拉尔之名,重复你母亲的悲剧?”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客厅,最终落在了茶几上那把水果刀上。
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
“反正……连死亡也从没有对你施予怜悯,不是吗?”他的声音骤然变得轻柔,如同最惑人的催眠曲,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那就像以前一样,疼痛是对你而言最好的赎罪,去获得这一刻的安宁吧,我的孩子……这样不好吗?”
菲那恩怔怔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那把水果刀。
父亲的话语如同最粘稠的沼泽,拖拽着他的意志。
巨大的悲伤、愧疚、以及被否定的痛苦,几乎将他吞噬。
是啊……他生来就带着罪孽,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杀害母亲的或许根本不是村民,而是他……
一种强烈的、自我毁灭的冲动,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了他的心脏。
他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一步步走向茶几,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冰冷的水果刀。
刀柄的寒意顺着掌心蔓延。
图拉尔的家主静静地看着,银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那双赤红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近乎满意的神色。
他看着菲那恩颤抖着举起刀,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对,就是这样……”那诱哄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极尽温柔,却比任何厉喝都更加致命,“很简单……只要轻轻一下……”
突然,菲那恩望向窗前的父亲,眼神竟有了一瞬的清明,却又在深处燃烧着一丝微弱却执拗的火光,开口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坚定:
“……我愿意接受疼痛的惩罚,父亲。”
他感受到了父亲的注视,那目光如同冰刃,似乎正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赎罪和忏悔。
但菲那恩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客厅里:
“但是,我并不认为……爱上人类的温度是错误的。”
随后他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就要狠狠刺下——
“菲那恩!”
一声带着睡意未消的、略显急促的呼唤,如同惊雷般从他身后的卧室门口炸响。
菲那恩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霍地睁开眼——
客厅里哪儿还有父亲那冰冷高大的身影?
只有空荡荡的落地窗,映照着窗外横滨的夜景,以及……他自己苍白失措、举着刀对着心脏的倒影。
冰冷的恐惧感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后知后觉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是……幻觉……?还是……梦游?
脚步声从他身后快速接近。
下一秒,他手腕一痛,水果刀被人猛地夺走,“当啷”一声被远远扔开。
紧接着,他被用力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
太宰治紧紧抱着他,手臂收得极紧,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紧绷的惊悸:“菲那恩!你刚才在干什么?!”
菲那恩僵硬地靠在太宰治怀里,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赤红的眼眸空洞地望着那把被扔远的水果刀。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冰冷的战栗,一遍遍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太宰治紧紧抱着怀里颤抖不已的菲那恩,惊悸过后,是沉沉的疑虑和压不住的火气。
“菲那恩,”他试图让声音保持平稳,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紧绷,“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拿着刀对着自己想干什么?”
菲那恩把脸埋在他胸口,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未褪的颤音:“没……没什么……只是突然醒了,有点迷糊……想拿水喝而已。”
“那刀呢?”太宰治的声音沉了下去。
“……就是,拿起来看看……没事的太宰,反正我就算真的……也不会……”菲那恩的声音越来越小,心虚得显而易见。
这种拙劣的借口,瞬间点燃了太宰治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和……恐惧。
“反正就算真的刺入心脏,也不会死?”太宰治替菲那恩说完了那句含糊不清的话。
太宰治继续步步紧逼地反问,“不会死难道也不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