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蒲蒻眼睁睁看着场中风云突变,完全呆住。耳边传来嘤嘤的哭腔,“都怪你!你这个狐媚子……你要害死二哥了!”
令人嘈杂心烦。
她忍不住低声呵道:“闭嘴!”
王令月被她一声叱呵吓得不敢再发出哭腔,眼圈霎时红了。她好厚的脸皮也好狠的心,被西戎人众目睽睽下出言调戏不知道害臊,也不晓得为二哥担心,简直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阿蒲蒻不再搭理王令月,一双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的盯着场上,心跳和呼吸都几乎停滞,眼中只有那个沉着冷静英姿勃发的郎君。
她没想到,两个人也能厮杀出一片战场。战马急促前行,转弯,急刹,箭羽划过空中发出尖锐颤音,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就是一场无声的交锋。
嵇成忧和郃赤二人的骑术和箭术几乎旗鼓相当,都能一箭将对面破空而来的箭击穿成两半。两人都毫发无伤,却令人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那是属于死亡的气息。
时间还没过去多久,一柱香也还没有燃完。
郃赤伸手从后背掏出最后一支箭,而嵇成忧手中和后背的箭筒中都已经空了。
王令月战战兢兢的闭上双眼。阿蒲蒻的心弦就像郃赤搭在弓上的这支箭,被拉满,绷得紧紧的,再多等待一息就要崩断,就要炸裂。
只要他能躲开这支箭,只要他能躲开,就不会被射中。
他一定能躲开,他的骑术那么好,一定能躲开。
就在阿蒲蒻内心反复念诵时,嵇成忧突然迎着箭飞过来的方向挺身向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许尚、赵琛都神色大变。
狞笑的郃赤有一瞬的愣怔,眼中闪过嗜血的快乐。
阿蒲蒻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屏风,走下看台。她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走下来的,她应该跟王令月一样,瘫软在座位上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鞠场旁的侍卫头领已悄无声息的接受到赵琛眼中发出的信号,亦悄悄的抬起袖中弩箭,只待射出将飞箭击落。
嵇成忧离箭越来越近,简直就像飞身赴死一样。只差一臂的距离,这支箭就会直直的插入他的胸口。然而他眼中毫无惧色,一片死寂,是冰冷的,也是沉着的。
只有阿蒲蒻知道,他不怕死,他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
就在看台上的人都陷入巨大的惊骇时,飞速射过来的箭被他徒手握住!
所有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其实从郃赤放箭到嵇成忧徒手接箭,这中间不过弹指一瞬。
然而嵇成忧没有停下,拍马继续朝郃赤飞驰,将他从郃赤手中夺过来的最后一支箭搭在弓上,对准郃赤的眉心。
“王爷!”许尚神色灰败,朝赵琛跺脚大声喊。
嵇成忧的手轻微的往上抬了一抬,毫不犹豫,星流霆击,箭羽飞出。
随着“啊呀”一声尖叫,郃赤被一股巨大的冲力击中,从马上摔下去。
许尚匆匆走下看台,绕过挡住视线的马匹定睛朝地上看去,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郃赤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从地上坐起来。原来刚才嵇成忧拿箭射中的是他头顶束发的发冠。
嵇成忧手下留情,放了他一马。
郃赤抬头看向嵇成忧,脸上惊魂未定,正要强颜欢笑的认输,只见他的右手再次徐徐抬起,伸向后背的箭筒。
他目光幽暗的盯着郃赤,眯起眼睛,面无表情。
郃赤大骇。他们每人有十支箭,嵇成忧居然没有用完!他竟然还有箭!怎么可能?!
嵇成忧还要杀他!不顾他是西戎的使臣,他还要杀他!他疯了不成!
郃赤顾不得地上的泥泞,转身往鞠场边上爬。
身后很安静,他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嵇成忧还停在原处,他手中正在张弓搭箭。
弓被拉起来,被拉到极致,弓弦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就快要断掉。紧接着,“嗡”的一声,弓弦在空气中震动,饱含死亡气息的空气被一波一波助推过来。
携凛冽的杀意扑向郃赤的后背!
郃赤崩溃,浑身的力气被抽干再无力前行,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
就在他扑倒在地上时,许尚冲过来,不顾仪态惊喜大叫:“哎呀郃赤王子!您没死!”
把郃赤从浑噩中惊醒。匍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扭过身躯回头。
没有箭射过来。
根本没有多余的箭,嵇成忧只是拉开弓虚张声势,就把他吓成惊弓之鸟。郃赤喘着气垂下头,一头披散开来的乱发遮住了眼中的惊惧和怨毒。
“不要再有下回,否则我必取尔性命。”嵇成忧的声音缓慢而低沉的送入郃赤耳中。
他扔掉弓和箭筒,翻身下马。对看台上的赵琛拱了拱手,说:“王爷,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