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不止,深吸了一口气又叹道:“有些话我在心里存了许久,一直不好跟您说。如今看来,还是该早点让您想明白。三郎是您奶大的没有错,他对您好,我们何尝不该感激。但他总归是主人家,不是您的儿子,未来的三少夫人也不是您的儿媳妇,我们说话做事都该注意些分寸,千万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你是大管家你了不得,连你娘都看不起了!”隋氏激动的叫起来,脸涨得通红,眼圈也红了,“珠丫头你好没良心!娘挖空心思的盘算、合计,还不都是为了你!将来但凡来个厉害些的少夫人,哪容得下我们娘俩!”
隋珠愕然,转瞬笑了,柔声劝慰道:“难为娘为女儿操心,倒是我的不是了。娘您毋须担心,我已经打算好了,等伺候了老夫人百年,二郎和三郎用不上我们,您随我一道回麟州吧。”
隋氏大吃一惊:“回麟州?那可不行!”
麟州那个苦寒之地,她可不想回去。她奶了三郎,还等着三郎给她养老呢!
“麟州我是不会去的,你也别想回去!我先去看看三郎到底要钱做甚,回头再好好跟你说道!”隋氏瞪了隋珠一眼,扭头往冲梧院走。
隋珠目送母亲甩着帕子走远,无奈的笑了笑。若阿蒲蒻这时在旁边,就又会看到她眼中闪过的那一抹悲伤,和冬日的暮色一样凄凉。
阿蒲蒻此时还在客院,工工整整的写好了谢贴,正要差人送到隔壁国公府去,翠白提醒道:“世子兴许还在二公子那里。”
她本来也要去微雪堂一趟,于是将鹤氅递给翠白,自己拿着发黄的巫医古籍,连带给周缨的回帖,一起捧在手里,穿过院门步入长廊。
第18章 请教
翠白猜测的没错,周缨还在微雪堂的书房。
他方才过来时,一眼便瞅见书案上插着山茶花的胆瓶。
眉眼间漾开笑意:“官家果然没有生二哥的气。”
“莫要妄图揣度圣意。”
“听说另一支雨过天青叫赵玉乘找官家讨去了,落到她手上岂不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可惜可惜。”周缨轻松含笑,探身一勾把瓷瓶握到手中。
嵇成忧执笔的手停顿下来,淡淡的喝止道:“慎言,慎行,放下。”
周缨正待把玩,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把胆瓶放回原处。玉乘公主是王皇后的女儿,他不该出言轻慢不恭。
嵇成忧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瓷瓶。花姿正妍的山茶花从青色瓶中探出头,在整洁到乏味的书案上散发出活泼生机。
他给周国公回了帖子,托周缨带回去。
眠风过来禀报:“罗姑娘来了。”
嵇成忧身形未动,抬眼瞥见发间簪红花的少女出现在门口。
因书房中还有客,阿蒲蒻走到门槛外头驻足观望,踌躇止步。待周缨走近叫她进来,她把谢帖递了过去,顺便向他道喜。
周缨以为她是专门来给他送回帖的,当着她的面打开扫了一眼,唇边清浅笑意深了几分。
回头对嵇成忧道:“二哥,自去年我和成夙结的社击败了西戎使团带来的鞠球手,这回跟西戎使臣一起过来的几人耿耿于怀,又找我下了战书,我应下了。若二哥和琛表哥得空,赛事那日过去给我们添个彩头,也叫郎子们奋起再杀他们一遭。”
“王爷会过去。”嵇成忧淡然颔首。
他在宫中面圣时,成夙已给他讲过和西戎使团的赛事。
“表妹可否赏脸出席我和成夙的鞠赛?这回保证不会踢到你。”周缨转头望向阿蒲蒻,眨眼微笑神情愉悦。
阿蒲蒻本来在安静的听他们交谈,突然被周缨问话,下意识看了嵇成忧一眼,迟疑道:“若有空,我也……去长长见识吧。”
“甚好,成夙还在御前尚抽不出身,不过我已带人先操练起来了,表妹可以随我去观摩看一看。”
阿蒲蒻摇头,稍微抬了抬手中的书,含着歉意道:“这几日恐怕不行,有些不解之处,我正想请二公子得空的时候多予指教。”
周缨心思敏锐,心中顿时升起一丝难以言明的异样。
阿蒲蒻对嵇二哥既尊敬又拘谨,二哥待她亦客气守礼无可指摘。但他们之间似乎总有什么地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就像有一段无形的障布将他们围绕在里面,令外人插不进来。
“没想到表妹如此好学,也叫我看看是何等令人费解的学问。”他微笑着伸出手,从阿蒲蒻手中抽出书册。
随着他把书接过来,折痕最深的一页从书卷中自然的翘起,页面上布满奇形怪状的图样文字。
他瞠目结舌,愣在当场。
“是族里的老巫给我的药经,他说只消我把这本书学明白了,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巫女。可是里头有好些字老巫和阿婆还没教我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