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时她16岁,第 一次发病,精神分裂。两个副人 格,分别承担了爸爸和妈妈的角色。
再 后来 ,太多次幻听 幻视,她总是记不得最近发生的事情 ,比如昨天吃了什么饭,刚刚去干嘛了。
以前的很多事也记不清,但记忆总是妄自 篡改,这就导致她大脑中连回忆的部分都是错乱的。
大多时候,她烦躁、茫然,像是找不到目的地在大海上漫游的一艘小船。
她来 “贝福精神病院”已经 两年了。
第 一年的时候治疗比较保守,一天要吃很多种药,每天还 有下楼做早操的时间。第 二年她经历过两次半电击疗法。
每次电击完她都会有好久不能下床,整个脑袋浑浑噩噩的,第 二次的时候甚至有两块头皮都被 电得不长头发了。
第 三次操作到一半的时候她迸发出巨大力量挣开了两个医护人 员,把头上戴的电击帽拆下来 了。于是她就住上了单人 间,还 是四肢被 铁链固定的单人 间。
徐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 睁开眼睛,竟然有护士将她的锁链解开,扶着 她出门。
一众人 乘车来 到了一片荒地。
徐熙已经 很久没出门了,更别提晒太阳了。
刚下车的时候腿很软,外面的太阳晒得她有点眩晕,没走几步她就累得不行,一个劲地喘。
她身边的病友更是,有虚弱的有疯癫的有一动不动的,有好几个被 强制按着 来 到了这家名为“第 二中医馆”的地方。
中医馆布置简单,前面是诊室和药膳店,后面是一间疗愈室。
走进室内的时候空气中飘浮着 一种淡淡的草香。
也许是许久没有出来 ,又或者那 草香闻着 舒坦,徐熙心情 舒畅。
在疗愈室门口被 按着 喝下一碗黑色的药汤后,她忍不住想吐。不过好在吃完药可以吃糖。她含着 一块酸甜的蜂蜜糖走入了疗愈室。
这间疗愈室全是一长条一长条的木板铺就的,墙壁也是深褐色的木头,整个房间四四方方的,一侧是四块大落地窗,现 在正是上午,阳光从窗户外面透进来 ,整个屋子宽敞明亮。
一侧有一个一尺高的木台子,一个穿着 黑底金纹服装的女孩微笑 着 坐在上面。
她面前有一张小茶几,上面放着 一些线香、香炉之类的工具,手边还 放着 一个圆筒形状的铃铛。
木地板上面铺着 一张巨大的竹席,竹席上则分散着 很多软垫,每个进去的人 都要脱掉鞋子。
徐熙走进去,随便找了个角落坐到了软垫上。
台子上的黑衣女孩操作着 什么,不一会一缕白烟从她前面的香炉中燃起。
室内氤氲着 一种说 不出的味道,她按着 那 女孩的指示深深地呼吸着 。
花香浓烈,她前所未有地喘了一大口气。
但是很快,她就听 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 房间的西侧角落坐着 一个老头,那 个老头摇着 蒲扇,指桑骂槐地在骂她。
“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徐熙气血上涌,她吸溜着 嘴里的蜂蜜糖,这糖凉凉的,吃起来 有点微麻。要是平时她肯定早就站起来 和那 老头子对骂了,但现 在,相比骂人 ,她更想继续尝尝这糖的味道。
所以她没说 话。
大脑总是堵塞迷糊的感觉没有了,胸不闷,她能清楚地回忆起来 今天早上她是怎样吃了早饭,又是怎样在副院长和护士们的带领下来 到的这里。
感官似乎在逐渐清明,记忆也在逐渐捋顺。
“没人 要的孩子,妈早就跟人 跑了,爹是个赌鬼,以后……”那 烧三的老头子又开口说 话。
徐熙喘了一口气,她握紧拳头刚要起身。
“铃铃铃玲玲!”一阵摇铃声。
徐熙的注意力被 打散了,她倏地睁开眼睛,定睛看着 房间的西侧角落,那 里没有老头,只有一株绿色盆栽。
耳边密密麻麻的说 话声音消失了,室内只有台下的病友和台上的黑衣女孩。
“听 着 我的铃声,”夏明素穿一件黑色的袖衫,“吸气的时候要鼓肚子。”
她打开竹几上面的玻璃瓶,将调制好的香药倒在手上,走下台子,抹到离她最近的一位病人 眉心处,开始按摩。
那 位一直在低声咒骂的病人 被 按摩了一会就安静了,按完面部和脖子上的穴位。她再 起身,走向另一位,同时不忘在病人 头顶摇动那 串挂在圆筒里的风铃。
“铃铃铃铃……”
徐熙想起中学时代 。
那 时候虽然日子过得苦,可也充实。
温暖明亮的教室,干净整洁的课本,她学习不错,还 有关系很好的同学和很照顾她的老师。
回忆逐渐被 充满欢笑 的校园生活填满,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