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身处权力中心 ,见证并参与着历史 的巨变,也参与其中对历史 做出改变。但 对故乡蚀骨的思念,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将她淹没。
她无法对任何人诉说自己对家乡的思念。所有人都以为 ,她是柯珞人的大巫,她要是想家,大可以回到湘山、回到柯珞人族地。
像荣归故里一般。
只有她知道,她不 属于这里。
不 ,还有一个人知道她不 属于这里。
林凤至眼前浮现安的模样,她把她的弓箭送给 了她,她现在有没有趁手的武器?族里面的孩子们 听话吗?
安的信件里面说的都是一些 好事,报喜不 报忧。小水也是跟她学的,在外 面做官遇到了难事也不 说。
于是,她还是决意将这座空旷华美的宅邸改造为 公共图书馆,不 仅是为 了践行 对嬴政和天下学子的承诺,更是她为 自己寻找的一个精神寄托。
也算是为 自己找了一件事来做。
她并非孤身一人。
祁。
他还在咸阳学宫读书。
听到林凤至要将宅邸改做藏室,他积极帮忙,并喊来了自己的同窗兼邻居——李昭。
李昭更是一个社交恐怖分子,三言两语之间又拉来了十数人,甚至包括还在始皇帝身边读书的嬴元熙。
于是她的周围忽然来了一群年轻人。
很多人常常因为 林凤至神异的身份和手段而忽略她的年纪,他们 将她视为 平等甚至更高的地位,以至于越来越多不 明真相的人以为 ,神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神秘女 人。
以至于双方初见之时,李昭等人惊讶得说不 出话。
不 管再怎么是,因为 祁与他的同窗的加入,林凤至空旷的宅邸变成了一派繁忙景象。
高大的书架初步立起,上面分门别类地放置着竹简、木牍和珍贵的纸册。空气中弥漫着竹木和墨汁的清香。
林凤至穿着一身简便的素色深衣,衣袖挽起,正 亲自指挥着众人对竹简、书籍进行 整理。
祁也早早过来,埋头于一堆农书和工技类典籍中,仔细核对内容,并在书架上贴上临时标签。
李昭带着两名侍女 ,提着一些 食盒和文具,步履轻快地走 了进来。她今日打扮得更为利落,显然是有备而来。
“神使、”李昭看到林凤至,立刻快步上前,恭敬地行 了一礼,脸上洋溢着热情 的笑容,“我听祁说神使喜欢吃些 甜饮,正 好家中有秘方。还请神使姐姐尝尝。”
她示意侍女 将带来的东西放下,亲自端起一碗酥山冰酪给 林凤至。
林凤至接过,鼻尖顿时萦绕着淡淡的清香。
李昭笑眯眯地看着她,见她吃了好几口,心 说祁的消息真准确,不 愧是神使的族人。她笑了笑又说道:“神使之前说想把此处藏室之名改为 图书馆,我已经请我大父题刻好了‘图书馆’,待图书馆落成之日,即可挂上。”
林凤至还是没办法放下图书馆三个字。
她还是将这三个字用了出来,甚至为 了合理化图书馆,特地从书中找了这几个字词的解释。
《周易·系辞上》有云:“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而书者,意为 用笔使文字显明。无论是竹简、帛书还是纸册,其形态虽变,但 其“载道”的核心 功能亘古不 变的。
馆者,房舍、客舍也。它为 图与书提供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更是一个开放的公共空间。館的本义是接待宾客的房舍。这意味着图书馆有一种开放与包容的精神,它欢迎所有前来求知的人,如同接待远方的贵客。
李昭听完当即夸赞:“‘图’为 天地之经纬,‘书’为 古今之心 印,‘馆’为 天下之士林。在这方寸之地,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还可以与陛下着人建造的藏室区分,神使好巧思。”
林凤至没太好意思应答,她自诩拾人牙慧,李昭和她的同窗们 确是真正 的天才。
林凤至很喜欢李昭,她总是笑嘻嘻地解决了很多问题。
藏书的分类、登记,图书的校验、存储,乃至于日后的管理维护,她都和同伴们 给 出了完美的答案。
当然,这并不 意味着林凤至什么也没做。
林凤至亲自参与了图书馆的布局设计。
她摒弃了这个时代常见的将典籍深藏密室的作 法,要求打造开阔明亮的阅览室,定制了便于检索和取放的书架,制定了凭学宫身份牌或由三老作 保即可入内阅览的规章,并严格规定了防火、防潮、防虫的措施。
她甚至画出了简易的桌椅图纸,让工匠制作 ,打破了必须跪坐阅读的传统。
在这个过程中,林凤至并非只是发号施令。
她常常置身于那些 堆积如山的竹简、纸册之中,亲手整理,翻阅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