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月继续咬住笔头,与其担心裴濯,还不如担心自个,也不知道杜卿卿把自己的信送出去了没有……她私自答应裴濯去岐国,她爹没反对是意料之中的,但大人会不会赞同她就拿不准了,若是大人不许,她是在裴濯面前装病不去,还是瞒着大人继续去呢?
孙夫子的国史课依旧冗长无趣,监生们都枕着厚厚的书本睡得分外香甜,窈月倒是把眼睛撑得老大,时不时还打断孙夫子的催眠声,提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夫子您方才说,前胤皇族与咱们鄞人不是同出一脉的,那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啊,前胤竟然和岐人是同一个祖宗,怪不得他们亡国后,全北逃到了岐国,也算是认祖归宗了……当年太宗收回桐陵后,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收回沂北其他的州郡,将那些前胤遗族斩草除根?”
“六月天降大雪封路?!看来是老天不让,唉,这就没法子了,也不晓得沂北七州什么时候能再收复……夫子,书上这里说,二十四年前,咱们曾向岐国出兵,还连胜了好几场,可为什么一座城池也没收回来?”
“什么,是无诏私自出兵?这带兵的将领是哪位,可真厉害……夫子我错了错了,下回不多嘴问了!不不不,绝对没有下回!”
一天的课上完后,窈月抱着书跟往常一样回裴濯的小院,刚要推开院门就撞上推门而出的常生。
窈月拉住急匆匆的常生,往院门里瞅了一眼:“跑这么快,里头闹鬼了?”
常生眼神古怪地往院子里瞟了瞟,然后凑到到窈月的耳朵边,小声说:“是闹鬼,
那个讨厌鬼又来了。”
窈月略微想了想,吐出一个名字:“高烨?”
常生吓得伸手想去捂窈月的嘴,又东张西望了好一阵,确认附近没第三人后,才把声音压得更低道:“你进去小心侍候着。”
窈月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无声地做着口型:“我侍候?你呢?”
“我打酒。”常生一边举起另一只手上的空酒壶,一边把窈月往院门里推,“快进去进去,先生跟前不能没人侍候。”
“喝酒我可不行……”窈月面上露出一脸为难,心里却乐开了花。酒可是个好东西,多少秘辛都是在酒桌上听到的,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送上门,哪有不要的道理。
常生自然不知道窈月的盘算,扔下一句“好好侍候,别给先生丢人”后,就跟只兔子似的跑远了。
窈月本以为只有高烨裴濯两个人小酌对饮,等她走进小院,才发现不大的院中摆了张桌案,而杯盘狼藉的桌上除了他俩,还坐着另外两个熟脸,程白和韦良礼。
窈月暗暗腹诽,怪不得常生要溜,这几人凑一块,这场面哪里像是喝酒,更像是三司会审。
程白似乎是为了不看某个人,半个身子侧坐着,正和裴濯大谈“酒”这个字的一百零八种写法。一旁的韦良礼则依旧黑沉着脸,时不时瞪坐在对面的高烨一眼。
高烨倒是自在地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一会儿挑剔手里的酒盏不是琉璃做的,一会儿埋怨院子太小伸伸胳膊都怕撞到院墙。
主人家裴濯坐在上首,见窈月进来,脸上的笑意深了些,示意她上前。
窈月刚走近两步,高烨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嗤笑一声:“瞧,活宝来了。”
窈月咧了咧嘴,行礼道:“见过诸位大人,夫子。”
“跟你们几个喝酒真没劲,跟坐在坟头上似的。”高烨举起酒盏,在窈月的面前晃了晃:“活宝,来讲个笑话解解闷。”
窈月像是没有听清高烨的话,恭谨答道:“学生不会喝酒。”
高烨眼神一转看向裴濯,不怀好意道:“裴濯,这可是你唯一拿得出手的,怎么不教教你徒弟?”
窈月在裴濯身边待的这阵子,虽然见过他喝酒,但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很能喝。她拼命忍住向上翘的嘴角,心中暗喜,果然酒桌上是探听消息的好地方。
裴濯一本正经道:“她年纪尚小,应以学业为重。”
高烨凉凉地斜睨了裴濯一眼:“你就继续装吧,你在他这年纪的时候,藏在床底下的酒可比读过的书多。”
“噗!”窈月没忍住笑了出来,娘哟,裴濯裴夫子以前居然还是个嗜酒的不良少年!她偷偷抬头去瞧裴濯,见他也正看向自己,还指了指身后。
窈月赶忙乐颠颠地上前,一边在紧挨着裴濯身后的位置坐下,一边暗想坐在这里更方便听秘密了。
程白不敢置信地望着裴濯:“明之,你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藏过酒?”
裴濯轻咳两声:“年少荒唐。”
程白更吃惊了:“那你居然没被国子监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