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两下眼,显得一双栗色眼眸炯炯有神。
沈洵舟漆黑眼瞳落入月色,一点点亮起来,红润的唇向上扬了扬,看着她:“这么晚了,眼睛睁这么大,不睡了?”
宋蘿推推他:“这就睡。”
腰间揽过有力的臂膀,身体骤輕,碧色的裙摆飘扬起来,落在沈洵舟束紧的护腕。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像支小船晃啊晃,輕盈地荡过这几步路,被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墨綠的纱帳纷飞在他身后,他眸中的月色未消,如輕纱般落下来。
宋蘿扯了扯被子,蓬松裹住她,压下身上冒起的冷汗与寒意,升起阵阵扎实的暖。
她心想:这人也太好哄了。
从被褥里伸出手,覆住他撑在床側的手背,宛如抚摸炸毛又被哄好的小猫。沈洵舟反握住她,将她的手往被子里塞,仔细掖好。
宋萝半张臉埋着,茫然问:“今晚不用嗎?”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夜晚被掀开了,潮湿的江风涌进来,咸腥与清苦的药味混杂,盈满床帳间。
沈洵舟顿了顿:“这样,你睡不着。”
原来他早就察觉她晚上被他握着,没睡着啊。宋萝鼓鼓臉,他的视线落在她额头上,有些熱,她拉下被子:“你要看着我睡嗎?”
少女臉頰泛粉,凝起晶莹的水泽,传来轻微的酒气。
沈洵舟眸光微动,不可控地停在她唇上,圆润的唇珠挤入下唇,比桃色还要艳几分,说:“我们要成親了,以后不许找别的男人喝酒。”
“謝御史也不许吗?”
他静静望着她:“不许。”
宋萝“哦”了声,眸子转了转,故意问:“喜酒也是酒,那他还能喝我们的喜酒吗?”
那股狐狸的狡黠劲又来了。沈洵舟有些出神,脑中劃过謝灵台与她贴得极近的画面。
......真是在分姜汤吗?
还有船上那个镖头,她为什么总离那些男人那么近。
一点火星猛地烧起来,燎进心口,他呼吸急促,漆黑眸中燃起极亮的光,眼尾晕开浅红,仿若涂了胭脂,俯身靠近。
青涩的青汁味更浓了。
“不能。”他恨恨把被褥往上提,压得严严实实的,裹住她,“也不许再给他分姜汤。”
宋萝眼眸弯成两个小月牙:“知道啦,我以后话也不与他说了。”
就会哄人,沈洵舟心想,伸指掐了掐她的脸,唇边柔软地荡起来。
松开她,正欲起身,宋萝在被子里拱了拱,声音清脆地探出:“那什么情蛊。”
她双颊红扑扑的,缩回去,尾音愈发轻:“......只要那个就能解了吗?”
沈洵舟纤长漆黑的睫毛垂下,猶如蝶翅,颤了颤,语调难得猶豫:“需得交.合七日。”
宋萝睁大眼睛:这么久!
她卷着被子翻过身,含含糊糊地说:“我、我困了,我睡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吧。”
她连脑袋也蒙了进去,圆圆的一坨碎花被褥。沈洵舟盯了会,将挂在床钩上的帐子取下,握着轻柔的纱帐,捏皱,又松开。
月光照亮他渐渐变红的耳尖,良久,低声响起:“成親之后,我会
待你好的。”
不知她听没听见,又等了片刻,他眸中浮起恼,将帐子一丢,起身,到窗边把窗支下来,墨绿的纱帐罩着床,像顶着片荷叶,将视线挡得严实。
“嗒。”
门被轻轻带上。
*
舟行水上,劃过碧波,日光照映粼粼金光。长帆鼓动,飒飒生风,甲板上聚着零星的人,靠着桅杆歇息,亦或沿着梯子跳上码头。
长路延伸至尽头,两侧房檐下坠着灯笼,随风摇动,街道嘈杂的交谈声、叫卖声传来。
走了两天一夜,已至苏州。
江南水乡,温声侬语。不远处的小船劃过,船头放着大捧荷花蓮蓬,綠盈盈水灵灵的女子唱着歌。
望见甲板上往下看的唇红眸黑,面颊如玉的漂亮人儿,向旁边船上的姐妹挤挤眼,嬉笑起来,喊道:“郎君,侬吃莲蓬不啦?”
沈洵舟穿了身浅绿圆领袍,映着光,像是新生的翠竹,扑面而来的清爽凉意。手撑在栏杆上,黑眸罩入阴影中,睁得大大的,显出几分少年般的无辜。
他脚边堆起一片荷叶与蓮蓬,身周萦绕荷香。
站这一小会,已经有不少采蓮的女子划着船,向他搭话。他晃了晃手中的碧绿小莲蓬,表示拒意,那两名女子笑着将船划远了。
修长白皙的指尖慢悠悠剥开莲子,去掉里面的绿芯,扔进嘴里。一口一个,待一整个剥完,码头尽头,少女的身影终于显现。
宋萝提着个木盒,裙摆荡开,向船上跑来。宿五跟在她身后,腰间的刀露出漆黑刀柄,划开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