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缓缓抬起手，撩开了自己左臂的衣袖。
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她的小臂一直延伸到手肘，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那里。伤口已经结痂，但周围的皮肉依然泛着青紫色，可以想见当时伤势有多么严重。
“我被一刀砍中了手臂，从山崖上摔了下去，被冲进了河里，才侥幸捡回一条命。”她开始讲述自己早已编织好的故事，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了与沈夜的反复推敲。
“我被一个乡野村夫所救，养了足足一个月，才勉强能动。我回到这里，不是为了苟活，是为了复仇！”
她放下衣袖，目光如电，直刺赵四。
“我们被出卖了。那个雇主，那个能让宁王府的人亲自出面设局的贵人，他想让我们所有知情者都死！王森大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宁王府”三个字一出，满室皆惊。赵四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惨白。这个名字，是他们这些底层刺客不敢想象的存在，也恰恰解释了那场围杀为何如此惨烈。
苏清寒将一切尽收眼底，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步棋，走对了。
“所以，”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送死，是活下去！重整旗鼓，查出真相，然后，用我们‘幽泉’的方式，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血债血偿！”
这番话，有理有据，有煽动，更有明确的目标。它给了这群惊弓之鸟一个可以重新凝聚起来的理由。
赵四看着苏清寒，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更可怕。她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带着一股足以扭转乾坤的气势。他原本想取而代之的心思，此刻也不得不暂时压下。
“好！”赵四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就依绯月妹子所言！从今天起，你我二人，共同执掌‘幽泉’，召集旧部，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在确立自己与苏清寒平起平坐的地位。
苏清寒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好。”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考验，现在才降临。
赵四将苏清寒安排在赌坊后院一间最偏僻、也最“安全”的房间里。美其名曰让她静养，实则是将她置于最严密的监视之下。
夜深人静，赵四亲自端着一壶酒和几碟小菜，走进了苏清寒的房间。
“绯月妹子，今天辛苦了。哥哥我给你接风洗尘。”他笑着将酒菜放下，眼神却像毒蛇一样，在她房间的每个角落里游走。
“赵兄客气了。”苏清寒坐在桌边，神色淡然。
“唉，”赵四自顾自地倒了两杯酒，叹了口气，“说起来，妹子你真是命大。我记得当时山谷里刀光剑影，你是怎么躲过宁王府那些高手的追杀，又是怎么从那么高的悬崖下活下来的？老哥我当时，可是亲眼看见你中了刀……”
试探开始了。
苏清寒端起酒杯，却没有喝，只是在指尖把玩。
“或许是阎王爷不肯收我这条烂命吧。”她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坠崖后被湍急的河水冲走，等醒来时，已经在一个破旧的渔船上了。救我的是个又聋又瞎的老渔夫，他把我当成了他走失的孙女，照顾了我很久。等我伤好，他已经过世了。”
这个故事天衣无缝。一个已死的老渔夫，死无对证。
赵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又问道：“那你身上的伤？”
苏清寒冷笑一声：“我‘幽泉’出身，这点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加上自己的一些土方子，吊住一条命罢了。你看我现在，不也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说着，故意咳嗽了两声，脸色也显得更加苍白，完美地扮演了一个重伤未愈的角色。
赵四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没找出什么破绽，便哈哈一笑，端起酒杯：“是哥哥我多虑了！来，妹子，干了这杯，以后我们兄妹齐心，其利断金！”
苏清寒举杯，与他轻轻一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是好酒，但里面，却加了料。一种能让人精神松懈，吐露真言的“软筋散”。剂量很小，武功高强者不易察觉，但对于一个“重伤未愈”的人来说，却足以起效。
苏清寒在酒入喉的瞬间，便已用内力将其逼住，压在丹田一角，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迷离。
看到她这副模样，赵四心中大定。
接下来，他又旁敲侧击地问了许多关于山谷血战的细节，苏清寒都对答如流，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时而迷惘，完全是一个幸存者该有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