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种阴谋论在她的脑海中翻腾。作为六扇门的神捕，她习惯了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人心。这是她赖以生存的准则。
可是……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道青黑色的背影上。
那道背影，挺拔、坚定，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将所有的风雨都挡在了外面。他明明可以轻易地杀死这些人，就像在洛阳破庙里那样，一击毙命，干净利落。但他没有。
他选择了最耗费体力、也最危险的方式——防守。
他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格挡那些劈向她的刀剑上，对自己身侧的威胁却似乎并不在意。好几次，刀锋都是擦着他的肋下和肩膀掠过，只要他稍有分神，便会立刻血溅当场。
这不像演戏。
演戏，不需要付出如此巨大的风险。
而且，她能感觉到，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虽然冰冷，却并非针对她。那是一种……被压抑到极致，却依然无法完全掩盖的，狂暴的怒意。
那怒火，是为她而燃。
这个荒唐的念头一冒出来，就让苏清寒的心狠狠一颤。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眼前的事实，却让她无法反驳。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被守护的对象。
自从父亲死后，她的人生就只剩下了复仇。她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利，但也孤独。她将自己所有的柔软都用坚硬的外壳包裹起来，不相信任何人，也不依赖任何人。
可现在，这个本该是敌人的男人，却用他的身体和剑，为她撑起了一片狭小的、绝对安全的天空。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危险，却又带着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致命的吸引力。
沈夜的内心，同样在经历着一场剧烈的风暴。
《无光心经》正在他的体内疯狂运转，试图压制住那些不该出现的情绪。
冷静。
评估。
你是天机阁的“烛影”，不是江湖的游侠。
她的死活，与你无关。你的任务，只是观察，收集宁王势力的情报与幽泉组织的覆灭。
理智的声音，如同魔咒般在他的脑海中回响。这是他十几年刺客生涯中，被灌输、被锤炼出的唯一信条。
但，当他看到她跪倒在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那一刻，所有的信条，所有的戒律，都在瞬间崩塌了。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感。
比任务失败的惩罚更让他恐惧。
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心悸。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她死。
这个念头，如此的简单，如此的纯粹，却又如此的霸道，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
于是，他出手了。
当“刹那”剑第一次不是为了刺穿咽喉，而是为了格开刀锋时，一种奇异的滞涩感从他的手臂传来。这套剑法，在他手中早已如臂使指，化为本能。但此刻，这本能却在抗拒着他的意志。
“刹那芳华”，为杀而生。它的每一个角度，每一次发力，都是为了最高效地夺取生命。用它来守护，就像是用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去劈柴，处处都显得别扭。
但他不在乎。
他的眼中，只有那些挥向苏清寒的刀光。
一把，两把，三把……
他精准地捕捉着每一道攻击的轨迹，他的“浮光掠影”身法在方寸之间腾挪闪转，将苏清寒牢牢地护在身后。
这些兵士的实力，在他看来，不值一提。
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
是他们，让她受了伤。
是他们，让她流了血。
是他们，让她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染上了绝望。
杀！
杀了他们！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咆哮。
这才是“烛影”该做的事。清除掉所有威胁，完成目标。
但是，他不能。
他不能当着她的面，展露出自己最血腥、最残酷的一面。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顾虑，这是一种全新的、陌生的情绪。他下意识地想让她看到的，不是一个冷血的杀人机器，而是一个……守护者。
哪怕这个守护者的身份，可笑又矛盾。
所以，他只能防守。用这种最笨拙、最被动的方式，来表达他那无法言说的心意。
“废物！一群废物！”
那名刀疤脸头领在阵后气急败坏地怒吼。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武功高得吓人，但他的目的似乎只是保护那个女人，并没有主动攻击的意图。
这是一个机会！
“变阵！别管他，全力攻击那个女的！我看他能护到什么时候！”
刀疤脸头领发出了恶毒的指令。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他知道，面对一个只守不攻的绝顶高手，最好的办法就是攻击他想要保护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