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影已经忍不住侧过身来看他了:“你睡着了?”她的气息吞吐,带着些茉莉的余香。想是今日沐浴用了这个香。
傅翊开了口:“我虽救驾有功,但当时发生的事在朝中却被引为禁忌。”
做杀手时,程念影也算见过许多荒唐事,她不由猜测:“是寻欢时遇的刺杀?”
傅翊被逗笑了:“当今圣上不好此道。”
“那郡王呢?”
傅翊:“……我亦不好此道。”
他从善如流地接着往下说:“陛下微服私访行至建州,朝廷政令在当地难以推行,原来只知知州而不知天子。陛下一怒之下表明身份,反惹来暴民刺杀。如此藐视皇权,胆大包天。于陛下,是心病。”
更是耻辱。
纵使程念影不通朝政,也明白这样的举动是将贵人的脸面扔在地上狠狠践踏。
也难怪是禁忌。
“当时刺杀所用乃是袖箭,箭上淬毒。若非我年轻,便该必死无疑了。”
“淬的是什么毒?”
“我不记得,改日若得见那个为我初诊的御医,你能从他口中问得。”一个她根本不可能碰上的御医,自是随口糊弄过去了。
程念影正要答应。
“咕。”
极细微的一声,但没瞒过傅翊的耳朵,他立即坐起身:“饿了?”
程念影没说话。她想起来有些日子没吃楼里的药了。
做杀手要耐饿,不仅要耐饿,还要耐受得住许多人正常的身体反应。那不仅仅是光靠忍便能控制住的。好比饿了,肚子会叫。
于是他们会吃一些药。
吃了药,肚子也不会有饥饿的反应,困了也不会打哈欠,瞧见什么瞳孔都不会变化,骨折了一样能自然行走……
回去取药,四个字从她脑中一掠而过。
回去,就又做回曾经的杀手。
“饿了便是饿了,怎的还不好意思起来?陛下好素斋,我知晓你吃了这东西多半是熬不住的。”傅翊顺手执起床头挂的金钩,随手一掷。
金钩砸中门框发出清脆一声响。
立即有人推门进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呈些吃食来。”
没等上太久,屋中便有了食物的香气。程念影鼻尖动了动。
她自然不再做杀手了。
做杀手太辛苦了,手中还攒不下钱。
只等到郡王府上的事一了,楼中人寻不到她,便会将她的名字一笔勾去,她从此是自由身,去哪里都好。
“怎么还在发怔?”傅翊将她的手腕托起,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透。
程念影的眸光动了动,落在傅翊苍白俊美的面孔上。
谁会想到,昨日杀手,今日便混进来,成为了贵人之中的一员呢?
程念影真切的开心的冲傅翊笑了下,然后才跟着坐起身来。
她要习惯。
慢慢习惯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在太阳底下。
宫女很快上前来扶走了程念影。
傅翊却垂下眼,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指尖。
笑得,那么开心吗。
*
程念影铁了心想着为傅翊做些什么,这夜睡得便没那样规矩了。
她初时只抓着傅翊的手。
后头睡得久了,傅翊只觉得身上一热,他睁开眼,便见他的郡王妃如小火炉一般靠了上来。
她说要日日陪他睡,并非无的放矢。
她身上的确足够暖。
但岂止程念影呢,傅翊也并不习惯与人这样亲密无间。
他屈指正要将人拨开一些。
程念影脑袋一靠,抵住了他的胸膛。
程念影其实也没睡着。
但她装睡极佳。
那日不过被抓手,她便觉得别扭,那自是不行的。不如这般多多适应……便如当年训练时,老师总将尖刀抵在眼前。如此数次。便能习惯不闭上眼了。
小事而已。
练练就好。
程念影心想着,将自己往前送得更近。
嗯,呼吸也控制得极好。可见虽然没有吃药,但有些本事还是刻入骨子里的。程念影对自己的表现极满意。
翌日程念影醒得早。
她先起身,又伸手探进被窝仔仔细细摸了一遍。暖洋洋的,可见极有成效……但没等她继续动作,她的手腕突然被牢牢箍住了。
“被子里又没藏什么。”傅翊声音沙哑。
程念影听了觉得不对:“郡王怎么好像比昨日更糟些?”
傅翊:“……”“你出去让御医来一趟。”
程念影一听这话,连忙跳下了床。
御医进门,施嬷嬷便将程念影请去用早膳了。
“郡王妃可是还在忧心郡王的病情?”
“嗯。”程念影早膳吃得心不在焉。
比起虚无缥缈的将来,把完好的郡王还给她那个“姐姐”。现在程念影更在乎眼下最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