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打通,但没人接。
回头看见温明澈不在,陈佑就果断丢下园艺用具,偷偷摸摸地跑出了家。
……
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陈佑有些恍惚,有些记忆他以为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其实还历历在目。
下了车,他有些胆怯地走到了那扇门前,犹豫了很久,才轻轻碰了一下门铃。
来开门的人是杨姨,但有一坨白色的影子迅速从阿姨脚步穿过,比阿姨更快地飞到陈佑脚边,毛绒绒地绕着陈佑转圈。
看见陈佑,杨姨愣了一下:“……陈先生。”
“杨姨。”
陈佑低头看看那条狗,有些怀疑地叫它:“因因?”
当时把因因接回家的时候,它还是一只短腿小奶狗,怎么半年多没见,就跟发酵的面包那样一下子膨胀了。
陈佑差点怀疑是简秩舟把他的小狗养死了,然后又买了一条新的回来,但是仔细看因因的气质,好像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还是一兴奋就流哈喇子。
而且陈佑叫它“因因”的时候,它抬起两条前腿,拼命地想往陈佑身上跳。
杨姨给他拿了双拖鞋:“先进来吧陈先生,先生他在楼上。”
陈佑看着地上这双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毛绒拖鞋,忽然低声问了句:“他……怎样了?”
“刚出院,”杨姨说,“医生说得静养。”
“哦。”
陈佑在楼下客厅跟因因玩了快二十分钟,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还是陈佑熟悉的样子,除了玄关那里多了一个墙式鱼缸,里面养了一些五颜六色的热带鱼。
于是陈佑又磨磨蹭蹭地看了会儿鱼,看见因因上了楼梯,他才缓步追了上去。
陈佑先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伸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他的心跳逐渐变快,掌心里也出了一点汗。
因因又开始围着陈佑开始打转,四只脚掌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持续不断的“哒哒”声。
然后陈佑鼓起勇气摁下了门把手。
床上躺着个人,是简秩舟。
因因跑过去,也想跳上床,被简秩舟低声喝止:“不行,爪子放下去。”
因因于是在床边随便找了个地儿趴着。
“你干嘛……”陈佑语气古怪地说,“睡在这里?”
这里是简秩舟的家,事实上他想睡厕所都没问题,但陈佑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问了。
简秩舟身上很多地方都戴着支具,下巴上泛着一点青,头发也缺乏打理,人看上去瘦了一些,于是脸上就愈发显得轮廓分明。
“你的床睡起来舒服一些。”简秩舟低声说。
陈佑仍然下意识反驳:“不是我的床,只是我曾经在这里睡过。”
在陈佑的印象里,简秩舟总是意气风发、不知疲倦,陈佑一直觉得他身上有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使得没什么主见的陈佑本能地听从这个人所发布的一切指令。
但现在他身上那些极具压迫感的锋芒被收拢,简秩舟变得虚弱,整个人恹恹的像只受了重伤的野兽。
“你干嘛要跳楼?”
简秩舟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像个把爱看得比天大的傻|逼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此冲动地想要寻死觅活这种事,让简秩舟觉得无比羞耻。
他私自停了几天药,于是所有负面情绪就如同洪水那样扑向了他。
简秩舟没想过寻死,停药之后他的大脑反而变得无比清醒,他不断反刍两个人在一起时的所有细节,想要共享陈佑当时的感受,但很难。
于是他选择了一些极端的方法,简秩舟想,如果他也从这里跳下去,或许就可以深度体会到陈佑当时的绝望和崩溃。
但坠落在地上的时候,自私的简秩舟心里想的仍然是如何将这次受伤利益最大化,怎么用自己身体的伤痛来挽回陈佑。
他仍然是那个自私自利的简秩舟,逼着自己去共情,也没有办法做到真的感同身受,他似乎天生就缺乏那样的能力。
简秩舟也想像陈佑那样动不动地就流出眼泪,可是哪怕情绪达到顶峰,他的眼眶也仍旧是干涸的。
但无论怎样都无法挽回、无法弥补的无力感,和曾经那个一无所有只能等待着简秩舟安排的陈佑所感受到的绝望,大概是有几分相通的。
简秩舟仍然殊途同归地得到了惩罚。
“那你呢?”简秩舟声音微哑,“你当时从那里跳下去……是什么感觉?”
陈佑想了想,说:“不知道。”
然后他咬了咬嘴唇,简秩舟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一扇门,门外浸润在雨雾的泥土里就有很多回忆破土而出。
“我害怕你……不想再看到你。”陈佑缓慢地说,“我想离开这里,没人来救我,我只能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