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见是她，更是来了劲，指着那吓得发抖的小丫头道：“你瞧瞧！瞧瞧这些没王法的东西！拿这等次货来糊弄我！当我还是从前那个由着她们作践的姨娘吗？如今咱们可是出来了，我是这府里的老太太！她们竟敢……”
“姨娘。”怜春打断她的话，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碗燕窝和瑟瑟发抖的下人，“份例皆是公中所出，循旧例而来，并无克扣。炭火、吃食，一应皆按定例。若姨娘觉得不足，或是想用更好的，也无不可。”
赵姨娘一听，以为怜春服软，脸上刚露出得色，却听怜春继续道：“只是，超出份例之外的用度，便需从姨娘的月钱里出。或是，姨娘有别的生财之道来贴补？”
赵姨娘顿时噎住了。她的月钱有限，往日全靠克扣和贾政偶尔的赏赐，如今离了贾府，哪还有别的进项？
怜春不再看她，转向厅中垂手侍立的几个管事婆子和丫鬟，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既然出来了，一切便需立下规矩，方能长久。从今日起，府中一应事务，皆需报与我知晓。各项开支用度，亦需由我过目首肯。姨娘年纪大了，该静心颐养，这些琐事，不必再劳动她老人家操心。”
她目光落在赵姨娘瞬间变得难看的脸上，语气缓和了些，却不容反驳：“姨娘放心，您的份例用度，只会比从前更好，绝不会短少半分。您只需安安稳稳做老太太享福便是。”
这话看似孝顺，实则彻底夺了赵姨娘的管家之权！赵姨娘岂能听不出？她顿时急了，跳起来道：“五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管不好？我……”
“姨娘！”怜春的声音微微提高，目光中透出一丝冷冽，“环兄弟如今是秀才相公，日后还要中举人、进士，前途无量。您是想让他安心读书，光耀门楣，还是想让他终日为后宅这些鸡毛蒜皮、克扣争抢之事烦心，落得个治家不严、纵母生事的名声？”
这话如同杀手锏，直击赵姨娘命门。她可以不在乎别的，却不能不在乎贾环的前程——那是她唯一的指望。她张着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究不敢再闹，只悻悻地嘟囔了几句“翅膀硬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之类的话，扭身回了自己房里生闷气去了。
怜春不再理会她，当即召集所有下人至前厅。她身着藕荷色缎面袄裙，外罩一件青缎灰鼠褂子，通身上下并无过多饰物，只腕间一对白玉镯子，衬得她面容沉静，目光清冷，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第83章
下人们早已听闻这位五姑娘虽沉默寡言，却极有主意，连环三爷都对她言听计从，此刻皆屏息静气，不敢抬头。
怜春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开口道：“既离了那边府里，到了这里，便需守这里的规矩。以往如何，我不管。从今日起，一应事项，皆需依规而行。差事办得好，自有赏赐；偷奸耍滑、挑拨生事者，决不轻饶。”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每个人心上：“晴雯。”
“奴婢在。”晴雯上前一步，她今日穿着体面的青缎犊交寿掐牙比甲，神色沉稳，早已没了在宝玉房里的娇慵，多了几分干练。
“你心思细，口齿利，行事爽快。日后府内大小事务，皆由你总管。一应人事调度、日用开支、器物管理，皆需报与你，由你定夺后，再回我知道。”
“是！奴婢定尽心竭力，不负姑娘重托！”晴雯朗声应道，眼中闪着激动而自信的光芒。她本性要强，只因出身和性格得罪人，一直郁郁不得志。如今得此机会，恨不得立刻大展拳脚。
怜春又点了几个原本在贾府就还算老实本分的婆子和小丫头，分别负责厨房、采买、洒扫等事，皆归晴雯统管。一番安排，井井有条，恩威并施，令下人心服口服，不敢怠慢。
自此，新府邸的权柄悄然转移，真正落入了贾怜春手中。赵姨娘被架空，虽偶有抱怨，但见怜春将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用度甚至比从前更精细妥帖，贾环也能安心读书，便也渐渐偃旗息鼓，只顾着自己享受了。
府内初定，怜春便开始着手更重要的布局。这日，她唤来红玉（小红，离开贾府改回本名红玉）。红玉自跟了她，愈发显得伶俐懂事，口齿清楚，心算极快，于数字账目上颇有天分。
“红玉，你跟我这些时日，觉得如何？”怜春温和问道。
红玉忙道：“姑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感激不尽！”
怜春点点头：“我知你是个有志向、不甘久居人下的。如今有件要紧事，需一个极可靠又机灵的人去办。我想让你暂时离府，跟着一位妈妈去学着打理些外面的产业。你可能吃苦？可能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