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女人也发觉了,她们彼此相视一眼,最后才有一个女人以一种试探的语气问:“您是内斯塔夫伯爵家的小姐?”
娜塔莉亚脸上不无自豪:“我父亲正是内斯塔夫伯爵。”
先前那位伸出援手的女性脸上忽然显露出一种歉意:“我也感到深深的耻辱,不过是对于您的,我竟然和一个卖国贼的女儿讲话……啊啊啊,我们的丈夫,我们的儿子,这些被征兵、然后死在战场上的商人,他们要多么鼠目寸光才能像内斯塔夫伯爵这样卖掉这样一个大的国家啊!”
“卖国贼?!您这是在说什么?我父亲……”娜塔莉亚一副生气的样子,她想要维护自己的父亲,但是维护的话却在一触碰到那一双双‘不屑’的眼睛后,她忍不住怀疑、怀疑自己的父亲,最后她鼓起勇气,“我父亲怎么会是卖国贼?你们准是看到了那些偏向商人的报纸才这么说话,我父亲向来就讨厌商人,自然也不被商人们喜欢,您应该摆脱你们与生俱来的局限,把视野放的更大一些,出生在商人家庭,跟商人结婚生子,不是您的过错……”
她没说完,她家的仆人已经在人群中发现了她,这些失去了丈夫或者儿子的女人们看她的眼神没有仇恨,而是一种好笑。
娜塔莉亚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声音,那个声音对她说:“去向我们的侵略者献花吧,您敢不按照您父亲的命令做么?”
她不敢。正如她逃离广场观礼台也不敢逃的太远那样,仆人们能够在短时间内找到她,她也能为自己接下来的顺从找到借口:我不是心甘情愿给兰德·兰恩献花的,我主要是不能因为个人的行为连累到家里人,我是有家族责任感的人,这才能证明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不愿意去想自己父亲是卖国贼这种可能,在随仆人返回的路上,她一直沉浸在这里的想象里:我一定不会给那个兰德·兰恩好脸色,他是我们国家永远的敌人,他辜负了我们的信任,在我们面前背叛了所有的誓言,给我的国家带来了最无耻、最肮脏的战争。这是暂时的妥协,为了以后的胜利。
一这么想,她就热血沸腾。
不过在快走到的时候,她又沉浸在了另一种想象,一下子打了个寒噤:要是他看到我的脸色对我的教养抱有疑问怎么办?有这个可能,这种出身低微的暴发户天然对别人的脸色敏感。要是他出于军人的粗鲁直接公开说出了口,这甚至是肯定的,我还不如直接缺席,让别人顶上呢,内斯塔夫家的声名势必会因我蒙羞,不用说,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后我都不可能在公开场合露面了。我将会被嘲笑、有人会对我失望、以后也别想找到什么好人家。
娜塔莉亚甚至都哭了,虽然在那瞬间她情知这一切都是想象。忽然,她觉得非常可耻,可耻得让马车停了下来。
仆人们不解其意,不知道自己家这位平时情绪就很乖张的小姐今天是怎么了,但怕闹出事来,只好随她。
娜塔莉亚还在想。
怎么办?去给侵略者献花,还笑脸相迎——简直是不要脸;只献花,脸色不好看也不行,这就是丢脸……真主啊!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两难的问题呢!而且,还非得做出选择来!
“缺席?不!”娜塔莉亚叫道,吩咐仆人继续驾车,“不应该逃避责任,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该承担起来的责任!快点,让马跑快点,不能缺席!”
仆人们摇摇头,完全不知道她作了一番怎样深刻的思想斗争,马车夫连连鞭打拉车的马,马儿吃痛、开始用后腿尥起了蹄子。
马车停下时还不怎么安稳,但娜塔莉亚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她忘记了其他的一切,因为她已经打定主意非要给兰德·兰恩一个很臭很臭的脸色,她能够感觉到,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任何力量都阻止不了她。
凯旋仪式的终点在圣索菲亚广场,按照想象中的景象,兰德·兰恩应当在广场下马接受花环。那将是一片混乱的景象,因为彼时她在广场时,出席仪式的人就数以万计。
广场上有120个橡木桶,共装有总计价值60万迪特的卡弗兰银币,在兰德·兰恩下马后,这些银币都将作为赏钱撒向群众。
这也是内斯塔夫伯爵的倾情赞助。
他以此为自己女儿谋求一个为卡弗兰征服者献花的荣誉,这个来自于丰查利亚群岛的‘破落户’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娜塔莉亚想当然的也认为,一切都在计划当中,她会在恰当的时机拿上金色月桂花的头环,走上前去,然后给兰德·兰恩一个臭脸色。
可是当她在地面站稳时,却发现那个有20级台阶的平台上:一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