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比尔在这场争论中完全保持缄默的态度。这是布鲁图乐于见到的,他甚至认为西比尔是因为一无所知才会闭口不言。
布鲁图对此感到又满意又舒畅。他意识到自己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强。他当然也看到了那位年轻的将军兰德·兰恩,也听到了对方在不远处和自己的副官抱怨:“夫人在我离开的时候差点抓住了我的裤子,在我已经谢绝的情况下还卖力推销她的女儿。她说奈凯尔夫人的女儿是个白痴,不配做我的妻子,只有她的索菲才能无愧于我。她的索菲爱我爱的发疯……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她的索菲再爱我,和我又有什么相干?”
这位才成为将军不久的兰德·兰恩毕竟还太年轻,不可能理解什么是男人的长处——不知道如何做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一个男人若是为了自己的命运,爱情是最不需要考虑就能够牺牲的东西了。’他在心里如此想着,还不打算在对方有可能明白之前告知对方。
与此同时,西比尔也意识到了布鲁图的内心所想。差不多是在听到的当时,她就注意到了布鲁图脸上神色的变动。她以此做出初步判断:布鲁图是个以为只有自己聪明,但是实际上什么都不懂,只是骄傲和自私的一个男人。
这次晚会,除了芭芭莎·巴蒂斯特没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外,兴许这没能达成也是一种达成,完全和波尔维奥瓦特的其他晚会一样。一切都很相似。
女人们悄声细语,男人们大声交谈。
就像我们日常所度过的每一个日常那样寻常。
唯一的不寻常发生在晚会结束之后。
在凌晨一点钟,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将德兰送到了西比尔在波尔维奥瓦特的宅邸附近,德兰独自下了车,往佩德里戈宅邸走,一路上她始终披着斗篷,拉下帽檐,将眼睛和耳朵都藏在帽檐下面。
德兰有些等不及信件得来的答案,所以打算冒一次险亲自过来,来到宅邸跟前,她不打算走正门,因为那很可能会碰到不相识的人。
她倒是记得西比尔之前在信件中提过的自己所居住的房间具体方位,那个房间就在一楼,时间正近夏,夜晚窗户又总是敞开的,于是她从窗户翻了进去。
德兰以为自己找对了房间,但实际上她爬进了西比尔隔壁的房间,那是身为副官和护卫的胡波德的房间,胡波德刚好正在喝一点用以助眠的葡萄酒。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望了彼此好一会儿,随即胡波德就从橱柜里找出来一只玻璃杯让德兰也喝一杯。但德兰谢绝了,一来她希望自己保持清醒,不该有酒的因素影响,二来她赶时间:“别问我是怎么想的,也别问我为什么放着大门不走,却来爬窗户。酒就留到下次再喝,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你能向我保证不会跟别人提起这回事。”
胡波德答应了。
就在这时候,西比尔身穿厚厚的一堆睡袍坐在房间的桌子前,照着原件抄写着一首来自于赫塔利安地区某位女诗人的诗,在抄的差不多的时候,一个人进了她的房间。
这是德兰。
“啊,是您。”西比尔指着手抄本说,“瞧,先前听到您说,和我又有什么相干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首诗。”
但德兰不是来看西比尔抄写的那首诗的,目光只是在手抄本上一扫而过,她很快开口:“我先前就想对您说,现在是专为这件事过来这里的。我很难说的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但是,我想要知道。”
没有说想要知道什么,但是西比尔有种预感,她们围着房间内的小喷泉坐了下来。
“是有关于莱蒂齐娅的事吗?”西比尔问道。
“不是。”没想到德兰摇了摇头,“我只见过她一面,许多有关于她的事,都是听说,我不想要在这种模糊的感受之下,再从您这里去听说。我感觉我现在非常苦恼、非常痛苦,但是我宁愿要这样的苦恼和痛苦,也不愿意把这种感受藏在心底,避而不谈。以前我似乎没有真正在意过您的心情,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您不可能会喜欢上谁。我认为我的生活中不能没有您,那么,您能不能爱我呢?……我对您来说,是否是可选择的对象之一……您怎么不说话?”
“我?我?我应该对您说什么来着?”西比尔突然说道,她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完全弄不清楚德兰这种行为的必然性,总不能是对于德兰来说,娶一个不可能娶的女人,毕竟德兰的真身是个女人,还不如嫁给她这个不可能结婚的教士,不过教士已经能够还俗了,她似乎还真能结婚,但……不是这个问题。
“您知道您是在说什么吗?”西比尔完全没看德兰,一直拄着手杖,来回踱步,“我应该早一些对您说抱歉的……那天,是我看书太入迷了,一时昏了头。至于后面那一次,我承认我有恶作剧的成分,但您对我做的恶作剧也不算少……您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