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带头的,剩下的人纷纷应声。
“陆大人!”
“陆总管!”
求饶声、磕头声响成一片。
嗯...这才对嘛。小北转头,轻声和几乎虚脱的沈挽江嘱咐:“沈大人。”
一叫他,沈挽江猛地一颤,明显是很怕她。
“护矿兵丁未至之前,烦请你带工部匠首,即刻清点接收东三矿洞,登记造册。”
能咋整,这位毕竟是沈挽川的兄长,不看僧面看佛面...尽量柔和点儿,别吓着这位“公子”。
勉强站直,沈挽川强忍惧意,声音有些发抖:“下......下官......领...领命!”
矿洞深处一个废弃的岔道口,阴影中一双阴冷的眼睛将洞外的一切尽收眼底。灰枭看着地上赵阎王的尸体,又看向小北消失在值房方向的背影,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黑暗。
淩朝的秋意渐浓。
太极殿的朱门沉沉开启,今日廷议,关乎北境及京畿戍卫来年军械冶炼归属。
“启奏陛下,”考功司郎中卫聪出列,声音沉稳,捧着一卷厚厚的文书:“经兵部详核历年三司供械核验细目、损耗实录,铁脊山矿重启后,工部所呈试炼新铁,成色、韧度皆远超前制。然军械关乎社稷安危,不可不慎。”
“嗯。”御座上的刘启声音拉长:“今年为保军需稳固、优中选优,不循旧例,仅择两家承制,卫卿以为,何者为优?”
卫聪深吸一口气,目光掠过李章与马国宝,声音清晰有力:“工部沈尚书,执掌匠作监,根基深厚,此次铁脊山重启,调拨匠首、炉具,功不可没,且新铁试炼有成,当占一席。”
“李相门下匠作,精工细作,人所共知。然其所出之器,耗资甚巨,十成铁料,五成入炉,所费远超规制,核验之下,其‘精品’损耗率,竟与工部‘粗制’不相上下,实非量入为出、国用艰难之时首选。”
苦心经营多年,李章岂容他人质疑?这是垄断暴利,更遑论这质疑直指他豢养私兵的核心命脉!
第62章 硕鼠当道
“一派胡言!”李章尚未开口,依附他的御史已跳了出来,指着卫聪怒斥:“司郎中!你核验的是哪年的陈芝麻烂谷子?李相精工,乃为将士性命计!岂能用损耗一概而论?你这是污蔑宰辅,其心可诛!”
“陛下!卫大人所虑国用艰难,确有其理。然兵器署向来本分,量大价实,足可担此重任!至于李相精工...或可暂缓?”马国宝这话听起来“公允”,实则是因为少了一家分蛋糕,还是最贵最难缠的李章!他巴不得的,必然向着卫聪说话。
“暂缓?!”李章终于开口,压下所有嘈杂,目光直刺马国宝:“马枢密此言差矣!北幽虎视眈眈,边军甲胄兵刃,岂容劣质充数?老夫门下匠作,耗资虽巨,然所出之器,可保将士多一分活命之机!此乃国本!岂是区区损耗数字可衡?兵器署所出,粗制滥造,边军怨声载道,焉能担戍边重任?!”
矛头直指马国宝,撕破了长久以来心照不宣的平衡。为了保住自身利益,狗咬狗,好得很,小北安静看戏。
马国宝被当众揭短,脸上肥肉气得乱颤:“李相!你血口喷人!我兵器署所出,俱按规制!倒是李相你,耗资靡费,中饱私囊,别以为......”
“够了!”刘启猛地一拍御座扶手,咳了两声。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刘濯适时上前,沉声道:“皇兄息怒!二位大人皆为社稷忧心,言辞激烈了些。依臣弟看,工部沈尚书劳苦功高,新铁有成,当占其一。至于另一家...事关重大,还需陛下与诸位大人...再议。”
给个缓和机会,然后再让两家斗一斗,必是比直接决出个胜负更好。
散朝后,兵部值房。卫聪将一叠誊抄清晰的账目副本推到小北面前,手指点着其中几行朱笔圈出的数字:“陆校尉请看,这是历年兵部核验李章‘精品’的暗账。名义上供禁军,实则泰半流向不明。单是去年,以‘试制新甲’为由核销的精铁,就足够武装一支千人队!还有这几处,”他指尖划过几笔关联幽州边镇的模糊支出,“数目巨大,去向成谜,与边镇报损根本对不上!”
目光迅速扫过。这些都是李章豢养私兵的铁证,虽隐晦,却脉络清晰:“有劳卫大人。马国宝那边...”
卫聪冷笑:“那胖子屁股更不干净!兵器署以次充好、虚报损耗是家常便饭。他手下几个大矿监,都是他姻亲,层层盘剥,账目做得一团乱麻。他急红眼要争这‘两家’之位,正是想用这肥缺填他越来越大的窟窿!”
“如此甚好,让他们争。沈尚书那边,新铁冶炼已上正轨,按部就班即可。”小北拱手:“我还得去马枢密那一趟,再扇扇风点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