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得到许可，杰森立刻动作略显急促地爬上床铺，庞大的身躯使得床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尽量避免压到顾青，然后，如同以往每一个夜晚一样，伸出那双刚刚被湖水浸泡搓洗过、却依旧散发着淡淡腥气的巨臂，试探地、缓慢地环抱住顾青的腰，将脸埋进顾青后颈处散发着冷淡清香的发丝间，发出一声极其低沉而满足的、如同叹息般的喉音。
顾青身体僵硬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推开。
背后传来的体温异常的高，隔着薄薄的睡衣熨烫着他的后背。
那怀抱坚实如铁箍，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量，却也奇异地……稳定。
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悄悄溜进屋内，洒落在相互依偎的两个身影上。
第97章 温度
寒潮在一夜之间席卷了水晶湖。
当顾青从那种并非真正睡眠的静止状态中脱离出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木屋缝隙里钻进来的、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空气。
凛冽，干爽，带着一种针尖似的寒意，轻轻刺在他露在薄毯外的脸颊上。
他缓缓睁开眼。
木屋内光线晦暗，唯一的窗户被一层厚厚的、不规则的白霜覆盖了大半，只留下顶部一小片模糊的透明，透进一种冷灰色的天光。
身边的杰森如同往常一样，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大半个床铺，一双铁臂将他牢牢圈在怀里，体温透过两人单薄的衣物稳定地传递过来。
与往常那湖水般的冰凉不同，此刻杰森的体温明显偏高，像一个持续散发热量的火炉，驱散着周遭侵袭的寒意。
顾青甚至能感觉到贴着自己后背的那片胸膛，热意几乎有些烫人。
顾青无声地动了动，试图从那过紧的怀抱里挣出一点空间，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立刻收得更紧。
“松开点。”
顾青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手肘向后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
杰森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那禁锢般的力度缓缓放松了些许，足以让顾青转身平躺，但手臂依旧固执地搭在他的腰际。
顾青转过头，看向窗户。
透过那未结霜的一小片玻璃，能看到外面灰白色的天空和异常明亮的林地轮廓。
一种彻底的、死寂般的宁静包裹着一切，连平日里偶尔能听到的几声鸟鸣都彻底消失了。
他推开杰森的手臂，坐起身。
冷空气瞬间拥抱了他裸露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确实不怕冷，体温也常年偏低，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温度毫无感觉。
这种程度的严寒，依旧让他感到一种生理性的不适，仿佛身体的运转都因为这低温而变得略微滞涩。
他走到窗边，用手指擦开一小片霜花。
外面的世界已然大变样。
森林披上了一层厚薄不一的银装，树枝被积雪压出弯曲的弧度，地面完全被白色覆盖，反射着惨淡的天光，亮得有些刺眼。
湖面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停滞的白。
身后传来沉重的动静。
杰森也坐了起来，深黑的面具第一时间转向窗边的顾青，似乎在确认他的状态。
精神意识里荡开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混合着询问与确认的意味。
“没事。”顾青头也没回，声音平淡。
“只是下雪了。”
他离开窗边，开始动作利落地穿衣。
即使在屋内，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也显然不够了。
他从那个简陋但整洁的衣柜里找出更厚实的衣物——都是从那些不再需要它们的“访客”行李中精心筛选出来的。
柔软的羊毛内衣，厚实的棉质衬衫，裤子也是加厚的款式。
一件深色的、看起来相当暖和的旧毛衣被他放在一边，准备等下穿上。
杰森也下了床，沉默地站在床边。
似乎完全不受低温影响，依旧穿着那身单薄的深蓝色工装服，仿佛季节的更替与它无关。
但深黑的面具始终跟随着顾青的动作。
顾青穿好内衣和衬衫，拿起那件旧毛衣，顿了顿，看向杰森。
“今天需要生火。”
他陈述道，一边套上毛衣。
精神意识里传来模糊的肯定回应，伴随着一个指向屋角的精神图像。
那里整齐地码放着一堆劈好的干柴，是杰森准备的。
旁边还有一个更大的、装满备用木柴的旧铁皮桶，几乎有半人高。
顾青点了点头，系好裤子的纽扣。
“去把炉子点起来。”
杰森依言走向屋子中央那个改造过的壁炉。
炉膛里还残留着一些昨日的灰烬。
动作熟练地清理炉灰，放入引火物和几根细小的干柴，然后从工装服口袋里摸出那个老旧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