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笔集(17)

囫囵听了两句祝昭就如坠冰湖,心脏惴惴地叫嚣着,她悄摸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紧紧抿住双唇,克制自己的身体一动不动。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不知像这样僵住了多久,她这才小心翼翼地移开了捂住耳朵的双手,仔细一听,周遭很是安静,唯有几声鸟鸣,几处南风。

她怔怔地松了口气,呆坐了片刻才轻手轻脚地缓慢地从山石缝隙中退出,谁知她刚站起来,还没踉跄几步就看到了前方站着一位青年,双手负背,山矾窄袖交领长衫,绀宇内衬,肩背挺直犹如青松,眼神肃杀好似松针。

祝昭一哆嗦,吓得往后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双手用力捂住嘴这才没发出尖叫。

是袁琢。

四下太安静了,太安静了,祝昭都能听到自己快到要失速的心跳声。

她现在无比清醒,所以无比害怕,她鬓角的碎发被南风吹得迷了眼,若非刚才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山石上,此刻她定是腿软倒地。

袁琢目色沉沉地笑了笑,笑得祝昭毛骨悚然,他踏前几步,二人之间的距离慢慢缩小,高大挺拔的身形步步逼近,遮天蔽日,祝昭顿时被这无形的压迫感压迫得呼吸不上来。

他可能不记得她......

“祝四姑娘,你在怕什么?”

好......他记得。

他的那双眼睛里此刻满是淡漠,似笑非笑,叫人战栗。

祝昭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寻常一些,开口却是立马暴露了自己的惊惧:“没,没有。”

袁琢直直地低头看着她,忽然漫不经心地开口:“或许,你听到了什么?”

“没有!”祝昭脱口而出,不假思索。

她真的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啊,但是刚才那句一气呵成的“没有”真的听起来好像是在扯谎啊,她急得都要哭了。

“没有?”

袁琢微微侧身,祝昭这才得以呼吸上新鲜的空气,见到久违的日头。

“那谋逆——”

“我什么也没听见!”祝昭连忙捂住耳朵,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袁琢忽然轻笑了一声,抬头看了看一旁的木槿花,颇为惋惜:“这木槿,我知道,朝开,暮落,当真可怜。”

祝昭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他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可是她真的没听到什么啊,而且她也是被迫听的啊!她也不想知道他是皇帝的心腹还是心腹大患,而且他们讲话自己不避着点人吗?怎么到头来还怪她啊!

她越想越气愤,气性一下子上来了,连着胆子都大了几分,她梗着脖子倔强地说:“槿花一日自为荣,何须恋世常忧死!”

袁琢凝望着面前汗涔涔的女郎,不知是午后的毒日头晒的,还是因为自己的恐吓怕的,夏风吹动了她的裙裾,她还在磕磕巴巴地喋喋不休:“再说这个地方它就它就这么大,你们不应该四处看看吗?这这稍微出来透个气就就就透到这边了啊,你不能因为我出来透了个气就要就要......”

“祝四姑娘。”袁琢打断了她的唠叨,像是有些烦躁地抬手按了按眉心,“先前只知姑娘身手好,如今发现姑娘也擅诡辩。”

祝昭小心翼翼地望着那双含着笑意的双眼,黑色的瞳仁在阳光下呈现琥珀色,明明是炎夏却看得她直入凛冬,她一下子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了,老实地闭上了嘴巴。

袁琢伸手抚上身侧的木槿花,不冷不热地问:“祝四姑娘可知为何这木槿开得这般好?”

祝昭很想骂他不知所云,但此刻自己命悬一线,在心里飞快地斟酌后她才讪讪地摇了摇头。

袁琢看了看一旁的祝昭,嘴角轻勾,淡淡道:“因为偷听我讲话的人,如今都埋在这木槿树下了。”

祝昭忍不住惊呼,好在适时捂住了自己,却没能控制住自己退后的脚步。

“所以啊——”袁琢双眼微眯,“我就爱在这地方论事,如何?”

祝昭不合时宜地想,连皇宫都能成为他的乱葬岗,做臣子做到袁琢这份上,人生也就圆满了。

祝昭试探着问:“那中郎将今日能网开一面吗?”

问完她都想抽自己一巴掌,这问的什么鬼话,求他绕过自己还不如现在自己放声高呼,活命的可能性还大一点。

“能。”

平地起惊雷,当真一语惊人。

怔然间,祝昭又看到那双皂靴朝她进了一步,而她,退无可退。

“中郎将莫不是说笑吧?”祝昭呆呆道。

这阴险狠辣,暴戾无常,随心所欲,嚣张跋扈的中郎将莫不是在耍自己吧?

“袁某从不说笑。”袁琢沉着脸色把玩着祝昭腰间的佩环,低声说道,“祝四姑娘只消记住,你这条命,是袁某留下的,他日若是袁某需要祝四姑娘,祝四姑娘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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