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追上了女眷那一行人,走着走着祝昭才知道为何要起得这般早,天已然大亮,但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祝昭估摸着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了,走过了重重宫门,一道又一道,行过了一座座石桥,一座又一座,踏过了一级级的石阶,一级又一级,举目望去尽是红墙黄瓦这才到了设宴的长明殿,殿内已布置了几排长长的食案,男女分席,男席女席间用了屏风隔开,饿得头昏眼花的祝昭到了女席间坐下了,锤了捶发酸紧绷的小腿,心道这比划舟捡柴都要累,清晨起来随意灌了点吃食,拖拖拉拉的竟然真就到了午时。
思绪放空了片刻,她这才细细回想起了那位崔二公子。
崔二公子......她记起来了,长兄与她唠叨过几句,与一般的国公府不同,魏国公府上的崔大公子是嫡长子,但是正儿八经的魏国公府的世子崔二公子却是是嫡次子。
她耸了耸肩腹诽,更招惹不起了。
席间低声说笑了一会儿,外头就有宫女来报,皇上皇后来了。
诸位官员、夫人、子女一齐起身,祝昭也收回思绪站了起来行礼。
抬眼间,祝昭看到了皇后,她戴凤冠,着凤袍,唇边带笑,看上去那般年轻,似乎将将过了而立之年,此刻她慈和却又夺目。
皇帝皇后笑称不必拘礼,让诸人坐下了,寿宴就开始了。
皇帝皇后先是各自说了长长的一段话,祝昭一边挨着饿一边打着盹迷迷糊糊地听着,紧接着齐声贺寿的声音轰然在她耳畔炸开,吓得她一激灵。
再接下来就是各家送礼,再说两句好听的祝寿的话,反正祝昭跟着祝家上去贺完寿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动了,对这些丰盛的菜肴瓜果,她已经垂涎欲滴很久啦。
哇,手上的箸还是玉做的欸,要是顺走的话能卖很多钱吧?
吃饱喝足后,祝昭小口小口地吃着食案上宫女刚端上来的瓜果,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大家推杯换盏,闲话家常,周围的女郎们还会脸红地议论一屏风之隔的少年公子们,她也乐得听上两耳朵。
祝昭的席位恰好靠近屏风,撑着下巴看大臣们和夫人们逢场作戏倦了,刚随意转动了一下脑袋,就透过四折屏风的间隙看到了一个少年公子不加
掩饰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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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在马车上爬上爬下的煮枣啊,为什么祝家人不能给我们的小枣子准备个脚凳呢![可怜]
第8章 既见君子(四)
这道视线没有让人感到不适,不是审视,不是权量,相反,这道视线纯粹,这道视线透明,这道视线真诚,这道视线坦然。
祝昭可没有那么坦然,毕竟她早上刚刚从人家跟前溜走了,她有些心虚地回过了头。
咽下口中的梨块,她果断地寻了个借口就起身离席了,崔二公子眼神中显然没有责怪她清晨不辞而别的意思,相反,却是笑脸盈盈的。
可是祝昭受不住了,毕竟以德报怨这事儿不在她的接受范围内,所以那眼神会让她羞愧,也让她警惕,再待下去她感觉要找条地缝钻进去才能呼吸了。
从摆筵席的长明殿一出去就是一条连廊,连廊下挂着做工繁复的宫灯,南风拂过,地上的影子就微微颤动。
皇宫很大很大,碧瓦朱甍,琼楼玉宇,廊庑环绕,飞檐如翼。
祝昭走得很慢很轻快。
走得离长明殿越远,就越听不见觥筹交错之声,一呼一吸间,好似回到了徽州濯县的芙蕖小道,微热的南风扑面而来。
她向来不爱人多的地方,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或许那位方士给她批的命很准。
季夏,午后,日光,树隙。
疏疏落落,明暗交错,满地斑驳。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心驰神往,她索性找了一山石僻处直直地躺下了,四面落地的木槿花暗香散乱,她抬手接住了一朵被午风吹得左右摇摆不得已落地的木槿花,颇有些风流地念了出来心中所想:“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祝昭满足地深吸了一息花香,双手张开准备拥抱湛蓝的天空,却隐约听见了人声。
祝昭懵懵懂懂地坐起身来,四下张望,见背后山石恰有一间隙可容纳蹲着的一人,于是她蹑手蹑脚慢慢爬到山石后面。
现在她还没弄清楚状况,不知说话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说的话能不能偷听,但是有一事她知晓,不论能不能听,都别让人家知道自己在听。
若是不能听,甚则身首异处,若是能听,解释起来也是麻烦的,故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叛贼?”
“我看......未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