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铺子里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青布衣裙的女子掀开帘子走出来,看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迎上前:“几位是……买胭脂?”
祝昭看着眼前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女子,一时没接话。
祝松和祝鹤也望着女子,显然也没认出。
袁琢望祝昭,祝昭看祝鹤,祝鹤看祝松,一群人面面相觑之时,里屋传来温和的女声:“琬琬,是不是来客人了?”
穿着深色衣衫的娘子走了出来,发髻梳得整齐,眉眼间带着几分温婉。
她看到门口的几个人,脚步猛地顿住,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半天没发出声音,就那样愣在原地,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是......昭昭?松儿?鹤儿?”
祝松祝贺对视一眼,欢快地喊了声:“母亲。”
宋玉悯快步上前几步,又突然停住脚步,对着唤作琬琬的女子急声道:“快!快去后院看看你裴姨娘回来了没有,就说......就说家里来贵客了!”
那女子连忙应着转身往后院跑,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有些为难地说:“母亲,姨娘清晨折梅,上街去卖还没回来。”
宋玉悯闻言对着众人温和地笑道:“那我们快进屋等她吧,外面风大。”
铺子里面陈设简单却整洁,摆着几排木架,上面放着各式胭脂水粉的小瓷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那女子忙着沏茶,宋玉悯拉着祝鹤的手坐在一旁,目光不停地在两个孩子身上打转,一会儿摸摸祝鹤的头,一会儿又看看祝松,眼里满是疼爱。
祝昭坐在椅子上,看着这其乐融融的画面,淡淡一笑。
她总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袁琢望着她的侧脸,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喉结轻轻滚动,终究没说什么。
茶沏好了,那女子给众人端上。
宋玉悯对袁琢介绍道:“这位是我儿祝策的娘子,昭昭的长嫂,崔琬。”
祝昭闻言,这才隐约记起了自己这位长嫂的模样。
宋玉悯目光在祝昭和袁琢之间转了转,起身行礼,又道:“乍见稚子,喜极忘仪,未及向中郎将致礼,深以为歉,中郎将亲护童蒙,鞍马辛劳,我们祝家没齿难忘。”
袁琢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宋夫人当谢祝昭,我二人结发之情,是昭昭执意亲送阿弟阿妹,我才随之护行。”
祝昭微微偏头看向他。
“结...结发?”宋玉悯明显愣了一下,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茶水差点洒出来,半晌才有些局促地说,“这......这可真是喜事,只是我们祝家也没给昭昭准备嫁妆......这......”
袁琢放下茶盏,声音平淡:“不劳宋夫人挂怀,我与昭昭是陛下赐婚,她的妆奁皆出中宫亲备,甚为周至。”
祝昭好笑地撇了撇嘴。
宋玉悯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是是是......欸松儿,怎么一直戴着斗笠啊?”
第78章 行道迟迟(六)
祝松手往头上一按,紧紧护住斗笠,没等开口,祝昭在一旁淡淡说道:“母亲,是这么一回事,阿弟呢,现在是个小沙弥,摘了斗笠就光头灿然。”
“你瞎说!”祝松猛地暴起,脸红脖子粗地反驳,一把扯下头上的斗笠,露出光溜溜的脑袋,“我才不是和尚!我只是被送到寺庙避祸,师父让剃的头,等事情过去了我就能把头发留回来!”
他越说越激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股脑说了出来,从沈慈音拐骗他和祝鹤到被送往寺庙的避祸,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宋玉悯听着听着,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抄家那日,雅训后脑遭重击,当时被人拖出时几无生气,后来她醒后同我们自述,说是沈姨娘带着她们母子三人避至后院,刚送了你们兄妹二人逾墙,雅训忽受袭至昏厥。流徙途中,雅训没有见沈姨娘随行她就觉得心安了,说可能是她遇袭的时候沈姨娘情急之下带着你们兄妹二人跑了,我当时和琬琬都说极有可能是沈姨娘把她敲晕了的,而且那下手的力道是致命的,雅训却说,从前在祝府孤寂时,只有沈姨娘时常带着曦儿慰藉她,所以她很信任沈姨娘。”
说罢,她心疼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祝松的光头,唏嘘:“只是想不到啊,沈姨娘既然这般......唉......好好的两个孩子糟了这么多罪......”
宋玉悯握着祝鹤的手,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流连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询问:“主君他……他如今在诏狱里还好吗?这般时日过去,昭昭你有没有去看过他?”
祝昭冷笑一声:“我曾去诏狱中看过他一次,那个时候他看起来无恙,只是我与他自那日起就断绝了父女关系,如今我与他生死两途,不复相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