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公主最烦别人把她当小孩子。
自半个月前宁真进宫之后,大公主更是觉得心里烦躁。
首先,大公主原本是禁庭皇嗣之中的长女,甚至比太子还大上一岁,其他小公主小皇子没有不听她的。
宁真甫一进宫,岂不是就要占她的长女身份了?
其次,宁真的母亲是皇帝登基前的妻子。
外界只知道他们和离了,谁知道宁氏还偷偷生下孩子,并且孩子还长得这么大进宫来了。
对于大公主来说,这样显得帝后的伉俪情深像个笑话。
因此今日生辰宴大公主把宁真叫去,既不让她落座,也不与她说话,就让她站着看,看看真公主和半吊子公主之间的差距。
谁知道宁真招呼都不打就提前走了?
大公主越想越气,更气的是她年龄小个子矮,说话时必须得仰头看着宁真,实在是太没有气势了。
于是大公主咬唇思索片刻,抬了脚戳到宁真面前,“你把本宫的锦鞋弄脏了,你说怎么办?”
一路走来,鞋面外圈洇湿了,还沾了一些草屑。
宁真奇怪地看着她,“我都没有碰到你。与我有什么关系?”
大公主翻了个白眼。
一点规矩都没有,在这边你你我我的,还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啊。
立在大公主身侧的宫女宛童上前两步,戳着宁真的脑袋,“赶紧拿帕子给殿下擦擦呀,还需要殿下等你吗?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也许是近来吃食被苛待,又或者是宛童力气太大,宁真身子一晃歪在地上。
“哎,你干什么!”
宛童吓了一跳,慌张地看向大公主,语无伦次,“殿下,我我、不是我,她自己倒地的。”
大公主不耐烦地挥手,“怕什么,你就是把她打残了都没事,跟在本宫身边一点胆气都没有,要你何用?”
宛童见大公主恼了,便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认错。
宁真只觉得她们叽叽喳喳聒噪得很,躺在地上仿佛才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虽然地上又湿又凉,但就这么躺着有一种踏实安心的感觉,让她想到了庆云庵,静僻祥和。
抬眼望着四周,目光越过大公主,她看到了一丛丛花树,看到了亭台轩阁,看到了红墙黄瓦。
就是这些高墙把她困住了,害得她回不去庆云庵。
等等……
墙上为什么蹲着一群身着甲胄的兵士?
这些甲胄的式样,好像没有见过呀?
第2章
莹莹雪色无人赏,从宫人到后妃、皇子皇女,统统都被押着去往清宁宫。
夜色渐深,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喊杀声震天。一路走来,凡是激烈反抗的宫女侍卫,皆被就地斩杀。满地都是散落的包袱细软,血污和雪水融在一起,变得泥泞不堪。
宁真往前朝的方向望了一眼。她就是从正南门进宫的,干恩殿前庄重威严的丹陛历历在目,此刻那儿却正在发生难以想像的屠戮。
心下不安,她垂下眼默念着经句。
宁真长到十八岁才知道自己是有爹娘的。
自小生活在京郊庆云庵里,若说是否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同,那肯定是有的。全庵只有她一个人带发修行。
她时常问慧慈师太:“师父,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正式出家呢?”
师父或避而不谈,或笑说机缘未到。
长到十岁时,她一个人搬到后山去住了。因为师父说女孩儿家长大了,不方便经常出现在香客们面前。她不懂,明明师姐们比她大许多,怎么就可以随意出入庵堂呢?
前阵子有几位贵客到了庵里,师父把人请进来之后就关了大门。宁真和师姐们聚在一起猜测贵客们的来意。
当晚宁真就被慧慈师太叫了过去,听了一个故事。
原来她有爹娘。
娘生下她奶了两年之后便走了,而爹做了皇帝,病得快死了,叫她回去看看他。这一看,就把她困在了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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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狗东西长没长眼!本宫的脚,本宫的脚!放肆!”
宫女们抬头,以往趾高气昂的大公主被一个高大的汉子提了进来。跟提小鸡仔似的,公主的双腿在空中直晃荡,鞋袜尽无,一双玉足被冻得发红。
“少废话,公主都跟你似的聒噪?贺老贼的种也不怎么样嘛!”那汉子把大公主往地上一丢,嫌恶地拍了拍手,“念叨了一路,要不是将军有令,老子早就宰了你。”
大公主瑟缩了一下,避到了宛童的怀里。
宫人们视线互触,都在猜测叛军到底是谁的人。
所谓将军又是那位?以及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禁军去哪儿了?怎么连金尊玉贵的大公主都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