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不敢拖磨,忍着一身的痛,费力爬起身来,在萧延年面前跪了下去,低低唤着,“主人......”
那人却一巴掌扇来,将她扇倒在地。
掌风凌厉,毫不留情。
阿磐挣扎起身,向他解释,“主人......”
那人一句不问,阿磐也一句未能说完,那一巴掌又一次打了下来。
那人身形稳稳地立着,知道阿磐不敢躲闪,因此也不必俯身。
在中山的君王面前,千机门无人敢躲逃。
只是那一巴掌一巴掌地扇来,扇得她脸颊肿痛,双耳轰鸣,一时间什么也都听不清,连簪子都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
一头的乌发散落下来,愈发显得整个人凌乱不堪。
是厌恶极了,恼恨极了,恨她是叛贼之女,恨她一事无成,更恨她为谢玄挡刀,害得孟亚夫死无全尸。
那最初马车里十分儒雅的年轻人,如今脸色阴翳,不怒自威,眸中没有半点儿温和的神色,便愈发地拒人于千里。
只看得见萧延年冷凝着脸,那带疤的手,扬起来,扇下去。
复扬起来,复又扇了下来。
阿磐嘴角淌血,半颗脑袋都发了麻,直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也再跪不起来,那番来复去的掌掴才停了下来。
然萧延年的掌掴停了下来,陆商的刀鞘却又猛一下砸了下来,“跪起来!”
阿磐脑袋嗡嗡作响,浑身止不住地打着寒战,但到底不敢向萧延年求饶一句。
不敢求。
还记得怀王三年除夕那夜,她也是这般跪在萧延年的脚边,苦苦地求他不要将她发卖。
萧延年早就告诉过她,求人是最无用的。
她该记得,也全都记得。
抖索着撑起身子,发颤的手想去擦掉唇角的血渍,甫一触上去,便蓦地弹了开去。
嘴角也肿了,也是钻心的痛啊。
那只留了疤的掌心覆上了她受伤的肩头,那瘦削的指节陡然起力,穿过她的乌发,揉捻她的肌肤,也抓握着她的血肉。
似要就这么一寸寸地将她捏碎于掌心,抓得阿磐一头冷汗,血色尽失,唰得一下就疼出了眼泪来。
第62章 你永远为奴
面前的人神色肃然,眸光清冷,开口时亦是凉薄无情。
他说,“你就是这么做‘刀’的。”
阿磐心神一晃。
是了,主人要她做一把刀,她临别时也应了要去做主人的一把刀。
因而不是人,只是刀。
那人冷言冷语的,继续说了下去,“这把刀不杀谢玄,却刺向了自己人。”
是了,挡了孟亚夫的刀,孟亚夫因此被魏武卒围杀,被周褚人一刀砍了头,这便是把刀尖刺向了自己人。
因而虽然不曾亲自动过手,但道理却是一样的。
那人瞋目切齿,“你怎么敢?”
阿磐的眼泪在眸中团团打着转儿,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回道,“主......主人息怒......求主人息怒......阿磐没有认出是孟师兄......”
甫一开口说话,扯得嘴角生疼。
陆商骤然呵斥,“休管是不是孟师兄!千机门就是要杀魏王父!难道你不知道!”
这暴喝使她全身一凛,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上一回驿站骗局,不正是要刺杀魏王父吗?
阿磐硬着头皮辩白,“王父对阿磐早起了疑心......阿磐......阿磐只......只想去挡一剑,好取得王父信任......求主人不要生气......”
她在知道自己要完的时候,已在路上想了这个勉强的理由。
她不知道这理由萧延年信不信,但除了这个勉强的理由,已经再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那人可信?
那人不信。
那骇人的巴掌又扬了起来,阿磐骇得仓皇闭紧眸子,心里虽惶惶惊惧,但不敢避开分毫。
她已经做好了生生挨着的打算,然那一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那人冷笑,“你可如愿了?”
并未。
从未。
没有得到信任和垂怜,得到的只有疑心与冷待。
头低低垂着,话声也低低的,“阿磐无用......”
一旁又有人来,呈上一物,“主人,在她住处搜出来这东西。”
阿磐下意识抬头望去,心头陡地一跳,那是,是在发现毒簪的那个平明,谢玄给她的脱籍文书。
知道自己走不了,但仍然小心收着,当成了宝贝。
上面有他的亲笔小篆,也盖着他的督军大印。
谢玄从没有给过她什么东西,思来想去,他们之间也只有这一张脱籍文书了。
阿磐一双手在袍袖中紧紧攥着,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再从主人手中去抢夺。
那可是大不敬的罪过,她若敢抢,陆商的刀就敢当着萧延年的面砍过来。
陆商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起话来,“难怪什么事都做不好,图偷不来,毒下不了,还害得孟师兄身首异处,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