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昼忿然喝问,“你!你——周褚人,你说谁是奸佞!”
周褚人冷笑连连,半张脸都沾带着血,原本金刚怒目的人愈发显出了几分狰狞,“本将军说的就是你!”
伏昼气得七窍冒烟,指着周褚人的那只手剧烈地抖动,“你——你——你——”
周褚人举着大刀,武将的气势毫无意外地将文官压制到地里,“你什么你?要打,老子奉陪!你他妈敢?”
伏昼一人岂敢。
今日大明台赴宴的大多都是文官,文官之外不过是魏罂随行的侍卫与宫人,侍卫又能多少,能打的武将早都是周褚人的兵马了,全都听命于谢玄一人而已。
两人就在丹墀对峙着,怒发冲冠,脸红筋暴。
他们不过是彼此故意激怒,要看对方最后的底牌。
百官惊疑不定,忍不住又窃窃私议了起来。
有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答,“不知啊,不知谁是忠臣,谁又是佞贼啊!”
这时候崔若愚含笑问了众人一句,“敢问诸君,王父这数年可久居过大梁?”
便有人摇头回道,“并不曾。”
连忙便有人紧接着应答,“是啊,王父常年南征北伐,极少久居大梁,也鲜少听闻王父有什么不轨之心........”
崔若愚朝着众人举杯,六十耳顺的年纪,一双手照样举得稳稳当当,“今日若不是大王身边有佞贼生事,有意挑拨,对王父屡屡冒犯,企图离间王父与大王的父子感情,又何至于生出这样的惨案。”
有人连连点头,应和着,“是啊,是啊!是这个道理.......”
还有人左窥右视,与众臣讲述,“是啊,即便是今日,也是大王........”
崔若愚捋须笑问,“是什么?”
那人道,“也是大........是伏丞相屡屡生事,冒犯王父,对王父不敬所致,王父并没有什么过失。”
伏昼脸色如同猪肝,指着崔若愚叱骂,“老贼!你敢妖言惑众!”
叱完了伏昼,转过头来又破口骂起了众臣,“尔等蠢夫!墙头的草!”
那端坐主位的晋君眉峰分明,如青山般挺拔的脊背没有一丝晃动,一双凤眸淡淡地环视周遭。
环视周遭,饮着赵国宫中典藏的清酒,由着他们殿前叫骂。
这便又有人壮着胆子大声道,“丞相息怒,我观王父,亦不见王父有什么错处。”
有人悄然观望,信誓旦旦地保证,“是了,说起大将军来,我与大将军同乡,又是故交,深知其人秉性,他可不是个会造反的人啊!”又有人这便应和,“是啊,若是要反,早就反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崔若愚便笑,鹰隼似的眼睛朝着伏昼睨来,意有所指,“误国欺君之蟊贼,诸君眼明心亮!”
伏昼气极,撇开周褚人,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打崔若愚。
第314章 这是孤的夫人
打不过周褚人,打一个老夫子还是十分简单,手到擒来的。
这才见座上晋君长眉一蹙,凤眸一抬,薄怒涌动,捏着角觞的指节蓦地收紧,但凡伏昼敢冲来招惹崔若愚,他手中的角觞必定精准地砸中伏昼的脸。
可惜伏昼没有机会亲自领受晋君这一砸,因了周褚人已一把薅住他的后领口,将其一把拽了回来。
素日里周褚人与崔若愚没有几句话是能谈到一起去的,崔若愚嫌周褚人是一介武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知进退。
周褚人嫌崔若愚家住海边,什么都管,嫌他一天天陈词滥调的,泥古不化,十分古板。
然不知到底是因了曾一同上过战场并肩打仗,还是因了昨日于晋国宗庙亲自见过了崔若愚这些年对晋君的忠心,坚守和对谢玄的爱护与教导,再对付不到一起的人,此刻也本能地就伸出了手来。
周褚人喝道,“老贼!欺负老人,算什么本事!你要有种,全都冲我周某人来!”
到底没叫伏昼冲到崔若愚跟前去。
血在白玉砖地四下横流,把左右官吏的袍服都浸染了个透。
将才小惠王那跌落在地四下滚去的毓珠,还来不及被随行的宫人捡拾起来,又尽数淹在了血泊之中。
君王落冕,血染冕珠,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小惠王浑身惊颤,脸色骇白。
十四岁的魏罂这辈子还不曾上过战场,也就极少见过人在刀剑之下断首碎骨的模样。
可那两人说着话,竟又要打。
一旦打起来,场面也就失了控。
在王父面前,百官除了伏昼,原本是不怎么敢出声言语的。
伏昼有没有种,不知道。
但魏罂虽十四,却也算是个有种的人。
他不等伏昼落到下风,落到不可挽回的境地,那原本还骇得发抖的人,赶紧地就在宫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