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十年(44)

作者:探花大人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是,相比起那些营妓,最起码她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譬如,她是个舞姬,最擅绿腰舞。

那人总在入夜汤沐之后,饮上一点儿军中的烈酒。

既是舞姬,便只要她跳个舞看。

但他赏舞的时候,也有奇怪的嗜好。

比方,从不许她正大光明地跳。

回回命人布好一架大大的落地素纱屏,那素纱屏就立在案前,那人命她只在屏后起舞。

罢了罢了,他说在哪儿跳,那便在哪儿跳。

帐中烛影温黄,阿磐能看见谢玄斜倚软榻,自斟自饮,不知道到底在思虑什么。

她也能看见自己如轻缎般娇软的身段在素纱屏上映出一个袅娜的影子来。

绿腰舞是从前中山宫中的乐师所教,又融进了千机门与女闾的媚术,因而起舞时极尽婀娜旖旎。愈是看不见那一张媚骨横生的脸,愈是把丰姿冶丽的身姿放大到淋漓尽致。

三月的大帐春色撩人,原本也应当干柴烈火。

但谢玄偏是个清冷克制的人,再好看的绿腰舞,也只看一盏茶的工夫。

一盏茶过去后,要么他留,要么她走。

一点儿也不纵欲。

一点儿都不。

哪有什么白日宣淫,西北角那么多的妓子,他什么时候去过一回?更不要提命她们进帐侍奉了。

便是阿磐这般“这就是那苏妲己也比不上的”的人夜夜献舞,他不也不为所动吗?

想到初见谢玄那夜,关伯昭与周子胥的话,“很像。”

阿磐暗暗猜度,猜度谢玄必是在等一个人。

也许是一个暗藏他心中许久但求而不得的人,也许只是一个与她身段很像的人。

但那人不说,她也从来不问。

问便要打草惊蛇,暴露蛛丝马迹。

那不行。

她还背着一身通敌叛国的罪,她得想办法近身伺候。

谢玄是有防备的。

一个运筹帷幄高瞻远瞩的人,怎会轻信一个平白冒出来的舞姬呢。

防备才是人之常情,若果真轻信,似那夏桀帝辛一般,不成了傻子了。

一个纵情声色犬马的荒淫暴君,反倒叫她这样低微到尘埃了的人也要低看一眼。

细细想来,正是因了他防备,因而每每侍奉,大多时候都是趴在案上。

趴着,就是把后背留给猎人。

趴着,就无法刺杀背后的猎人。

她哪能不知道。

终归她自己也动机不纯,算不得什么好人。

阿磐便盘算着要想个法子留在大帐,什么时候那人能与她一吐心声,什么时候她才算真正在他面前立稳了脚跟呢。

阿磐不急,她潜心等着。

就似蛰伏一旁耐心观察的猎豹,等待他暴露出致命的弱点。

是人就有弱点,哪有无懈可击的人呢?

谢玄亦有。

有一回去大帐,正撞见一身风尘的人,进帐禀一些没头没尾的话。

来人说,“末将一路往北打听,还是没有找到,也总不好……总不好把人家姑娘的领子扒开来查......”

帐内的主人不见回声,来人便压下声去,“末将说句有罪的话,主君莫怪......”

那人好一会儿才开了尊口,“说。”

来人小心着说,“末将猜,兵荒马乱的,也许......也许早就死了。”

旋即便听得一声清脆的角觞砸上了筵席,砸出来砰然似惊雷的一声响。

来人再不敢多嘴,伏地磕了头,赶紧道了一声,“主君息怒,末将再去寻。要寻不回来,末将......末将也不敢再来见主君。”

出得帐门时,阿磐见那人额头流血,好大的一个洞。

必是适才谢玄生怒,这才砸出来的。

但这些没头没尾的话,阿磐却偏偏听懂了。

这一日他再没有出帐巡防,也不曾召见什么将军谋士。

听说黑沉着脸不高兴,只是一个劲儿地饮酒。

下面的人低眉垂眼,闭口藏舌,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那七八日都不曾要过她的魏王父,就在这日还不到暮云四合时,就命她兰汤沐浴,进帐侍奉了。

第33章 主君败败火啊

来召阿磐的人是周子胥。

只急匆匆地来小帐引她。

先是兰汤沐浴,火烧了眉毛似的一个劲儿地催,“卫姑娘再快一些。”

阿磐着急忙慌地在兰汤中一泡,就在这着急忙慌的空当,仍旧敏锐地察觉出来。

不,这不是兰汤,这温热的水里氲着一股极淡的药草气。

还来不及细细分辨,又被周子胥催了起来,“卫姑娘,急急急!”

匆匆裹好长袍,只一支梨花簪随手挽了垂髻,赶紧跟着周子胥往中军大帐里去。

周子胥是素来稳当的人,这一遭却走得风风火火,你瞧他腰间的大刀把那一身的软甲都能撞得铮铮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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