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媪凝眉细想了一会儿,这才叹道,“哦,先前有过一回的。都说磐美人死了,那尸骸就摆在面前,身形与你相似,又戴着王父的扳指,板上钉钉的事,连王父也以为你死了,唉,因而才有了‘亡妻之礼’......”
赵媪说着便叹,叹了又叹,“王父心中哀恸,饮得大醉,那夜云姑娘是进了中军大帐的......”
赵媪说着话,也欲言又止起来,声音渐渐地就低了下去,“我和司马敦就在帐外,听见......听见......听见那云姑娘吟叫了总有小半夜......真是......真是不要脸!”
“两位谢将军也在不远处守着,想必他们也是听见了的,夫人不信,也可以去问问两位谢将军......”
哦,原来如此。
阿磐心头空荡荡的,手中一顿,好似被人抽走了魂,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赵媪手里忙叨着,还自顾自地说着话,“那云姑娘不是省油的灯,老婆子我早知道,次日出来大帐,衣冠不整,一脸春色,还羞答答的说什么......说自己正好是‘开花期’,说不定就要有孩子了......好不要脸!呸!还真叫她说着了!”
开花期,也就是氤氲时。
阿磐记得古籍中明确记载“氤氲之时”是受孕良机,若果真如赵媪所说,那云姜的孩子大有可能是谢玄的。
整个人都神思空空,昏昏默默的,却还记得最重要的一点,不由地问,“那夜,大人可醒着?”
醒着,还是醉得不省人事?
赵媪哼了一声,“醒着,我在外头,听见王父说话呢!”
竟是醒着的。
妇人越说越气,“我想着男人真是靠不住,磐美人白日才死,夜里王父就能宠幸起旁人来了!”
“我狠狠地揍了司马敦一顿,告诫他不要做王父这样的负心人!要不是后来王父千山万水地找你,老婆子我才不会原谅王父呢!”
阿磐怔然一叹,望着趴在一旁的谢砚,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姐姐进帐,就没有人拦吗?”
赵媪道,“云姑娘自诩为东壁夫人,势头正盛,谁敢拦?”
也是,那时候的云姜凭借着“故人之女”的身份,有多嚣张啊。
第202章 要为母亲做主
自由进出中军大帐,称王父为“夫君”,还要旁人全都尊她为“夫人”。
由着云姜闹腾,谁敢不给她脸面。
赵媪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但男人嘛,三妻四妾的实在寻常。我们家那口子就是这种货色,人没什么大本事,小妾还提溜骨碌地进门好几个!”
妇人越说越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老婆子我厉害,在中庶长手下做事,在外有头有脸,在家又能当家主事,哼,早被那几个祸害给折腾得没命了!”
赵媪越说腰杆越直,丰硕的胸脯高高地挺着,斗志也越发地激昂。
还说,“好在我儿争气,不枉老妇我请了好几个师父教他,有司马敦这么个好大儿,谁敢欺负了我去?嬷嬷我把那几个小妾治得服服帖帖,进进出出全都压得死死的,没一个敢在我跟前扑腾出浪花来的!”
赵媪越说越激动,一双眼光几乎要冒出火来,还撸起袖子,双手叉腰。
若是那几个小妾就在跟前,她定会迎头冲上去胖揍一番,非得把揍得她们满地找牙不可。
妇人翻着白眼,“所以那云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嬷嬷我都活成了个人精了,我能看不出来?什么妖精都得在嬷嬷我面前现原形!她和我家里那些不要脸的小妾简直一模一样,嬷嬷我一眼就能看到底!”
赵媪手舞足蹈的,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谢砚见了便咯咯笑,谢砚笑,赵媪也跟着笑。
赵媪欢欢喜喜地握着谢砚的小手,前后左右地拉伸,捏着嗓子和谢砚说话。
“哎呀呀!哎呀呀!瞧咱们小公子笑得多好啊,笑得多高兴啊!小公子长大后,可千万得孝顺母亲,可千万得好好地给母亲撑腰啊!”
稚子咯咯笑个不停,蹬着小腿儿,翘着小脚丫,“腰!腰!腰!”
赵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忍不住赞,“你看看,你看看!小公子是多好的孩子啊,哎呀呀,哎呀呀,小公子能听懂嬷嬷的话呢!”
这么小的孩子,他哪里知道什么是撑腰啊。
谁知道他说的到底是“腰”还是“要”呢?
只知道不久前那赵国使臣拦下王父车驾的时候,稚子便指着那连绵的疆土说了许多个“要”,因而他要说什么,大约自己也分不清呢。
可稚子和嬷嬷一起笑,阿磐不由自主地便也跟着笑起来。
她想,如今谢砚才六月余,虽还不能指望谢砚为她撑腰,但做母亲的,怎么都得为孩子拼上一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