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桐也没客气,直接把飞舟的速度提升到最大,争取在午时前赶回碧落川。
还特意设了张小床,把切玉也扶过来,方便她照顾两边。
宁若缺在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就只好找个不碍事的角落坐着。
她听着殷不染咳嗽、看她裹着厚棉被却一直在发抖。
原本雪魄冰姿的灵枢君,现在眼尾和指尖都烧红了。修长的手指将被面抓出道道褶皱,仿佛碾进雪尘里的梅花。
宁若缺从来没有这么担心一个人。
见一滴泪半缀在殷不染的睫毛上,便觉得自己的心沉进了那滴泪里,捞都捞不起来。
她想去擦掉那滴泪珠。
可看清桐那细致入微的照顾,又想起自己笨手笨脚的,或许会像擦剑那样擦殷不染的脸,便歇了这心思。
幸好楚煊的飞舟足够快,追风逐电一日千里,总算在午时前赶回了碧落川。
早来接应的医修二话不说,抱起人就往眠玉峰上送。
清桐也赶着去,只来得及朝宁若缺道:“有我师尊出手,会没事的。”
她口中的师尊正是眠玉峰的峰主,墨珏。
碧落川有一王二君四堂主,墨珏并不在其中,可地位同样非凡。每次药王闭关时,她便会代为管理碧落川诸事。
而宁若缺知晓她,则是因为她妙手回春的医术,和低调的行事风格。
她为人医治常带面纱、从不留姓名,修真界的人都猜她是无门无派的医修。
殷不染从前提过一次,宁若缺这才知道,墨珏其实应该算是殷不染的师娘。
墨珏行医,眠玉峰闲人免进。
宁若缺这个闲人就只好坐在山脚的石阶上发呆。
她又修炼不进去,百无聊赖地数着天上飘落的竹叶。
竹叶早已落满长阶,她的心却还未落下。
秦将离大步走来时,宁若缺方才收回神,站起来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秦道友。”
秦将离嘴角挑起一点:“剑尊,你好像有心事。”
宁若缺:“不必叫我剑尊,叫我宁若缺就行 ”
秦将离颔首,从善如流道:“好吧宁若缺,你在担心染染吗?”
“……”
宁若缺敛眸,算是默认。
她已经习惯秦将离有话直说的性子了,除此以外,她还听说碧落川的大师姐从不说谎。
这不是正好方便她问话?
“恕我冒昧,”宁若缺斟酌着措辞,试探性地问:“殷不染常说我与她曾有一段情缘,她有向你提及过此事吗?”
秦将离眯起眼睛,端正严肃的脸上出现了些许茫然。
她有些讶异:“嗯?染染不是还在追求你吗?原来你们曾经在一起过?”
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宁若缺还是被她直白的用词吓得一哽,耳根都红透了。
缓了一阵,才继续干巴巴地说:“那她还说,要与我成婚……”
秦将离更加迷惑:“难道那不是她追求你的小把戏?”
宁若缺很想反驳,什么小把戏是跳过过程、直达结果的。
但联想到碧落川一脉相承的护短,就放弃了。
她接着问:“我在素问峰留宿过几次,你有印象吗?”
秦将离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如果是真的,那药王可要急坏了。她都不知道她的宝贝徒儿这么会藏人。”
见她神情不似作假,宁若缺轻叹一口气,看来秦将离也不清楚。
仿佛知道宁若缺心中所想,秦将离慢悠悠地开口。
“我确实不清楚你们俩有过什么旧缘,染染从未对我提起过。”
“但她喜欢你这件事,同她亲近的人都知道。至于原因,你去她书房看看就明白了。”
无视了神色复杂的宁若缺,她负手望着石阶尽头,自顾自地说着。
“我还记得,染染得知你死讯后不顾劝阻,执意去了古战场寻你尸身。三天三夜后,才弄得脏兮兮的回来。”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宁若缺呆滞的眼睛:“那段时间我路过素问峰,常撞见她躲在书房里偷偷哭呢。”
哭这个字,在宁若缺印象里,是和殷不染不沾边的。
可自她重生归来后,见过殷不染的眼泪许多次,竟然能由此想象出几分斑驳的画面。
秦将离还没讲完。
“而后十三年,染染自请下山历练。听说她一个人北至朔州雪原,南至蓬莱列岛,遍游上界与人间,连天池的梅花都摘来了。”
“我闲来无事翻阅百闻楼的旧刊,才发现这些大多都是剑尊你到过的地方。”
秦将离抬手接住一片泛黄的竹叶,轻飘飘地问:“她从未对你诉过这般苦吗?”
宁若缺嘴巴张了张,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酸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