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能让先帝一生心里只你一人。”
贺兰悠挂上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可不就是,先帝一生也没碰过你哪怕一根头发,多可气。”
“所以,太后娘娘不就是占了容貌的便宜?”
“容色再好,也得一直活着,才能一直美下去。”贺兰悠笑笑地睨着她,“哀家只凭这一张脸,就能走到如今?”
谢淑女哽住。
是啊,长得再好,要是没手段没人脉,也活不到如今,早已死在太皇太后手里。
思及此,她骤然泄了气,自言自语一般地道:“都说后宫从无真正如意的人,其实哪里是那么回事?贺兰悠一直过得风光荣耀,做皇后是盛宠不衰,如今贵为太后,余生再无不如意,只有更如意。”
在很多人看来,贺兰悠的确如她所说。贺兰悠自然不可能跟她掰扯什么,“过来只是来看看哀家有没有变丑,说出这些废话?”
谢淑女闻言不恼,反而笑了,“太后娘娘这张嘴,真正十年如一日的歹毒,真不知道先帝喜欢你什么。”
贺兰悠也笑了,“那你得去问他。”
“只怕到了地下,他也不会正眼看我。”谢淑女眸色复杂,“他在这里静养,半数嫔妃想见他,都不能如愿。我与那些人一样,一颗心挂在他身上,可又得到了什么?
“有人得到了孩子,有人得到了位分,可谁得到过他半分宠爱?
“他被你毁了,离了昭阳宫,待人无半分真心。”
“这话说的倒是有趣。”贺兰悠不以为意,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太掉价,她只是淡淡反问,“你被谁毁了一辈子?是哀家、先帝,还是你自己?”
谢淑女愣住,怔忡片刻,吃力地起身行礼,“叨扰太后娘娘了,嫔妾告退。”
“天寒路滑,当心脚下。”
谢淑女脚步迟缓地走在路上。
过来这一趟,只是因为不甘心。
先帝离世之后,她病痛不断,昭阳宫又免了所有嫔妃的请安,是以,她已有一年没见过贺兰悠。
她想着,先帝那样的人,没有女子能不深爱,他不在了,贺兰悠一定也是深受打击,容颜逐日苍老。
可实情却是,贺兰悠仍旧艳光四射,美得惊心动魄。
贺兰悠是个没心肝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令她哀伤憔悴。
这就是谢淑女走这一趟所得。
再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事。
过了些日子,谢淑女病故。她位分太低,谢家又早已覆灭,人没了也就没了,当日便移出宫去,以淑女位分下葬。
有人瞧着不免唏嘘:谢淑女也曾高居德妃之位,那是她最风光的日子,可当时的她并不知晓。她一定做梦也不曾想过,一朝落魄之后,至死也不得翻身。
贺兰悠对这些并不关情,让自己静下心来,斟酌萧浔究竟在何处。
她要是想不出,或者想错了,是不是余生再不能相见?
他不是要编纂一些书籍广为刊印么,难道只是应付萧灼的随口一说?
贺兰悠开始梳理,自己与萧浔过往中的点点滴滴。
得出答案,倒也没用多久。
过了冬至,真到了天寒地冻的时节,贺行川、贺临进宫时都让兰悠少出去闲逛,虽说她早已大好,可比起中毒之前差了太多,容易染上风寒。
贺兰悠从善如流,常日留在宫中,随意走走。
嫔妃所出的八个孩子,她都让自己的一双儿女善待。
那男子已经不在了,有所出的嫔妃又全无争斗的本钱和底气,孩子们便只需图一份和睦相处,若能手足情深,来日成为云珩的助力是最好。
龙凤胎原本有些介意那些弟弟妹妹的出身,但父皇离世之后,便没了芥蒂,得空便带着这个玩儿,对着那个哄,弟弟妹妹都特别喜欢他们。
是因此,贺兰悠逐步认清了每一个孩子,可也仅此而已,愿意哄着抱着的,仍只有丽贤太妃养在名下的公主、李僖太嫔生的皇子。这是前缘累积的结果。
僖太嫔与吴太嫔其实早该晋位,奈何萧灼在的时候根本记不起这一茬,晋位也总需要个由头,贺兰悠跟云珩提过,让他出孝期后把这事儿办了,毕竟是首辅次辅的女儿,两位阁老当差又是尽心尽责,于公于私都该给人家添一份体面。云珩说他想过了,也准备好了由头,来日一定办妥。
这日下起了大雪,贺兰悠窝在软塌临窗的位置赏雪,手中有酒。
萧云珩快步进门来,解下大氅,脱掉靴子,挤到母亲身侧,先凑近酒杯,皱着小鼻子闻了闻味道。
贺兰悠拍他一下,又将盖着的毯子分给他一半,“今日清闲?”
“嗯。”萧云珩从星玉手里接过帕子,擦净手,将矮几上的几盘点心挪到自己跟前,“首辅次辅和陈先生、张先生又夸我了。娘,我给夸晕了,您赶紧泼几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