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你真该想清楚再娶我,更该想清楚再利用我。”贺兰悠用视线描摹着他清晰的轮廓,“我们都错了。”
“就算是错,这些年也值得,起码我是这么想。”萧灼打个手势,“传燕王、首辅、次辅过来,我们先把太子监国的事情落定,再细数过往的飞短流长。”
第82章
乾和八年的春日,皇帝病重,在昭阳宫静养,着太子监国,内阁辅政。
唤燕王、首辅、次辅到昭阳宫,与兰悠一起商议此事的时候,萧灼曾试探道:“燕王是文韬武略的人物,只是这些年懒散度日,如今情势大改,可有意晋封摄政王,尽心协理太子?”
燕王不动声色,当即起身道:“皇上过誉了,臣才智有限,委实不能担当大任。如今皇上只是病重,不宜长时间劳累而已,朝局与以往并无不同,臣愚见,皇上并不需特地指派哪位臣子辅政,交由内阁照常行事便是。”
萧灼望向兰悠。
贺兰悠颔首,“燕王所说句句在理,日后要请首辅次辅劳累一些,率领内阁为皇上分忧。”
李阁老、吴阁老谦辞一番,事情便定下来,之后几人商议出了必要的一些章程。
萧灼全然放下心来,遣了李阁老、吴阁老,打量着燕王萧浔,似笑非笑,“当初也是叱咤疆场的风云人物,当真甘于这般度日?与其纵着懒散的心性度日,不如为社稷百姓做些实事,你意下如何?”
他也不需藏着掖着了,意思是横竖你也是闲着,又没篡位的心,那倒不如为我儿子效力,造福苍生。
“为百姓做事,倒也不需身在庙堂。”萧浔静静地说,“不瞒皇上,臣近些年来醉心诗书,有心将几类书籍重新整理,广为刊印,亦可造福百姓。譬如医书、音律、棋谱、稼穑等等,皆可让百姓用到实处,亦或陶冶心性。”
萧灼略一思忖,“这想法着实不错。”
“皇上认可便好。”萧浔说,“等内阁全然稳定住朝局,诸事照样运行,便是臣远遁他乡之时。”
“不着急。”萧灼深深凝了他一眼,“宗亲方面,其他几个手足并不能处理好,还需你费心。真想走,等朕死了也不迟。”说着一抬手,不等萧浔应声,“眼前、日后要劳烦你了,去忙吧。”
萧浔也懒得说那些虚假矫情的官样文章,行礼告退。
随后,萧灼与贺兰悠将暮安唤来,温言软语地给他摆事实讲道理,让他做好足够的准备,就此开始担负起身为皇帝的长子、朝廷的太子的责任。
暮安接受良好。他没少看史书,早就知道自己属于极其幸运的皇子:无需争斗便成了储君,有双亲庇护,谁也别想害他和胞姐,而有所得就得有所付出,他迟早会成为帝王,越早经手朝政越有好处。
太子监国的旨意明发之后,萧灼开始每日教暮安批阅公文奏折、知晓各类政务的关窍,至于其他的——
“私下里让娘亲教你,明面上请教陈先生、张先生和首辅次辅,觉得几位先生说的不对,便来问我或娘亲,记住没有?”
暮安用力点头,“儿臣谨记。”
安排完大大小小的事,萧灼过上了空前悠闲的一段岁月。
已有圣手盛名的叶天师进宫来,为皇帝诊脉。
他自然是不想来,空明帮着兰悠设障眼法的事他知情,皇帝到底是病还是中毒他也门儿清,但世人都将皇后大好的功劳给了他,背着医者仁心的名声,不好不装作热心地走这一遭。
萧灼见到这位世人眼中的得道高人,笑容舒朗,“数年来,天师与空明大师为兰悠劳心劳力,朕感激不尽。”
叶天师打个哈哈,“皇上言重了,为皇后尽心,便是为皇上尽心。”
萧灼笑而不语,将手搭在脉枕上。
叶天师凝神把脉。先帝的脉案他看过,此时不过是那脉案成了现实。
他不曾为先帝医治,此时遇到原本便有些兴趣的病例,不免起了几分发乎本能的兴趣,想着要是自己为其调理,能不能比前一例的情形好几分,最起码,能不能让这正值盛年的帝王比先帝多活一段时日?
诊脉之后,萧灼也不问具体是何情形,只是说:“结缘多年,朕想求你一件事,等到病入膏肓,给朕用重药,别让朕太难捱、太狼狈。”
叶天师默了默,应下来。转头去见贺兰悠,他照实说了皇帝的意思,又道:“我记得,先帝那时候撑了三四个月,现下你怎么说?”
贺兰悠没犹豫,“既然如此,您便尽力而为,能拖到秋冬是最好。再不济也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日后谁再着了道,保不齐能活更久。”
叶天师苦笑着说好。
兰悠这样的言语,要是让病床上那人听到,不知作何感想。她的意思是,越是想活,越让你死得快,比如先帝;越是不在乎生死,越命人尽力医治,顺道发挥最后一点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