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不答反问:“你怎么看待他?”
“好战的帝王,但也有富国强兵的手段,要说我自己比较感谢他的,是他杜绝了与外邦联姻,他在位中后期,便再无公主和亲的事,除非两国的男女情投意合,例如寻阳郡主,也就是如今的寻阳长公主。”
寻阳长公主嫁的是西夏皇帝,出嫁前只是籍籍无名的闺秀,先帝为着体面,先册封其为郡主,再册封为公主。萧灼登基后,少不得向邻国送去国书,连带地为寻阳晋位。
寻阳的事,是先帝深深懊悔的事,萧灼册封她为长公主时,想来也是百般不情愿。
父子两个都觉得上当了。
他们要的是寻阳做大周的女儿,实情则是,寻阳与西夏皇帝并非什么情投意合,只是野心勃勃又对一些人过于重情义的两个人凑到了一起,做了最有默契的一对帝后。
萧灼不置可否,“你说的都关乎军国大事,私下里你怎么看待父皇?”
“不怎么看。”
“……?”
“他烦我,我也烦他,能怎么看?”贺兰悠唇角微扬,“或者说,你想听我怎么拐着弯儿骂先帝?”
“你恨他。”
“那是恨么?”贺兰悠目光流转,思索的结果是无所谓,“怎样看都可以。”
萧灼身形微微向她那边倾斜,眸光愈发专注地凝住她,“你恨他,有没有恨到杀之而后快的地步?”
“我怎么会做那种事。”贺兰悠神色平静,眼眸比幽深古井中的井水更清澈,也如井水那般,毫无温度。
“不论你做出怎样的事,我都不会奇怪,也只能认命。”萧灼语气温和,“既然如此,你与我交底又何妨?敢作敢当一次又何妨?”
“我说了,我不会做那种事。”贺兰悠神色玩味,“但我不会管你怎么想,你随意。”
“若与你无关,父皇跟前的老人儿全部失去下落,又是怎么回事?”萧灼抬手握住她的手,一点点加重力道,“那时你身怀六甲,却想过服用堕胎药,兰悠,到底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的?”
第60章
贺兰悠讶然,“妻子贵为太子妃,却不能安心养胎,想的是要不要留下孩子,你不反思自己有多少责任,却拿来当做指证我的理由?”
语毕,她拿过锋利至极的裁纸刀,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松开。”
只等了一息的工夫,挥刀刺向他手背。
萧灼下意识地松开手,飞快地避开。
“往后不要碰我。”贺兰悠睨着他,又补一句,“脏。”
萧灼气得肝儿疼,“你还有理了?兹事体大,我心绪烦乱已极,哪儿还顾得上拿捏分寸?你若做了,给我句明白话就成,你若没有,也该如实知会我,可你这是什么态度?”
“无法无天的事,你都认定是我所为,以前问都不问一句,这次漏夜前来询问,委实难得。”贺兰悠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不可能明明白白承认或者否认什么事。承认了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不承认还要摆证据洗冤,我没那么闲。”
“有些话你也不敢说出口罢了。”萧灼说。
“又想说劳什子的敢作敢当?”贺兰悠饶有兴致地端详他,“那么劳烦你,说说去年我哥哥的事,还有从盛蓉到邢菲的事。你敢作敢当,那就亲口跟我说说经过,明日知会朝臣昭告天下。”
萧灼瞧着她运气。
贺兰悠心情转好,戏谑道:“哦对了,你没教过我敢作敢当,倒是会唱欺瞒利用的戏,而且唱的特别好,比最好的戏子强百倍。我也想敢作敢当,不如从检点自身、承认自己被骗开始,让世人瞧瞧你我到底是怎样的人。”
萧灼起身,拂袖而去。
贺兰悠打开账册,蹙眉嘀咕:“唱哪出呢?不挨骂活不了?”
翌日,一家人聚在一起用早膳。
暮安喜滋滋的,“娘亲,今日还要去踏青。”
“知道了。你们还去玩儿,还是不带我。”贺兰悠斜睇他一眼,给他和朝宁各夹了一个豆腐皮包子。
暮安辩解:“娘亲体弱,吹不得风,叶天师说的,他不准你可哪儿溜达。”
贺行川笑起来。这孩子实在是能说,跟他那个不着调的娘倒真是没白吵架。
贺兰悠嗔了父亲一眼,“这小老爷子,偷着乐什么?自个儿闺女成了病秧子,心里特美,是吧?”
“谁偷着乐了?”贺行川横她一眼,“刚四十就成小老爷子了?”
“都当外祖父了,喊您老太爷也未尝不可。”贺兰悠说。
贺行川大笑。
同一日,宫里的气氛很凝重。
嫔妃知道皇帝昨夜出宫一趟,却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可以确定的是,皇帝回来之后踹碎了两个落地大花瓶,用了多年的镇纸也拍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