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贺兰悠送轻车简行的六个至亲出府,自己去了外书房。
空明大师和叶天师已经对弈到中途。
贺兰悠坐在一旁观棋,“今日燕王过来,我好好儿跟他下一盘儿,二位看看热闹。”
“求之不得。”空明大师笑呵呵,“老衲曾听闻,娘娘与王爷在军中时,一局棋下过两天两夜,可是真的?”
“倒也能这么说。”贺兰悠笑着挠了挠额角,“一边下棋一边喝酒,我乏了就回营帐眯一觉,他困了直接歪一边睡一阵,就这么凑了两天两夜。”
叶天师哈哈地笑,对空明道:“别听她胡扯,那一局棋当真精彩,有几位高人从头看到尾,之后再撰写棋谱的时候,都将那一局棋放在最前或是最后,总之是他们认为最精彩的。”
空明缓缓颔首,“老衲有耳闻,更借阅过棋谱,闲来没少琢磨那一局棋,精彩倒在其次,关键在于太难得。要知道,当时娘娘和殿下年岁都不大。”
“误打误撞罢了。主要是因为身在军中,棋局走出来与平时不同。”贺兰悠道。
叶天师扬了扬雪白的眉毛,“属实难得,皇后娘娘居然也有谦虚的时候。”
“怎么敢不谦虚?这不是怕您来一句过慧易夭么。”
叶天师哈哈地笑,“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咒自己看诊的人。”
说笑多时,两位高人落子速度越来越慢。这时候,燕王萧浔到了,管事直接将人请到书房。
贺兰悠起身,笑着对他打个请的手势,率先走到一旁已设好的棋桌前,“两位大师给我和你忆当年来着,今儿也走一局像回事的。”
“行啊。”萧浔对二位高人拱手一礼,随后才坐到她对面的位置,打量她片刻,取了棋子在手。
这边厢两个人心沉气静地对弈,宫里的萧灼烦躁不已,遣了所有宫人,在空旷的大殿中来来回回踱步。
昨日耗时许久,瞧着太后对着一册书,一个字一个字地指出来,告知他一件惊天的大事。
彼时,震惊之下的他,牢牢看住太后,问:“您确定?”
太后又用了半个时辰左右,用独特的方式诉诸心迹:“你可以查找昔年旧人,总能找出端倪。”
他在回两仪殿的路上,连番安排了很多事下去。
从那时起,心绪犹如巨石落入湖面,再难恢复平宁。
殿门外,传来常久福小心翼翼地声音:“皇上,锦衣卫来过,要奴才禀明一事。”
“进来。”
常久福进来,不敢有片刻耽搁,“锦衣卫说,燕王一早送了拜帖到贺府,他进宫之前,燕王进了贺府外书房。书房里的人是空明大师、叶天师和皇后娘娘。”
“知道了。”
萧灼先是满心的讽刺,不消多时,讽刺全然化作怒火。
老七这是跟他示威呢?
那孽障竟也毫无顾忌,让老七在这期间成为座上宾。
她是真不想跟他往好处走了。
不,如果太后所说的那件事属实,她是早就断了跟他携手白头的路。
萧灼竭尽全力将此事搁置一旁,而实情是根本做不到,看奏折都不能静下心。
入夜后,他到底是忍耐不住,悄然离宫,驾临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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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悠在娘家的日子,自然是再舒坦不过。
孩子天生不认生也罢了,难得的是虽然见得少,却打心底信任喜欢贺家的长辈,过来不消几日,便生出了依赖之情。
在宫里,与母亲同睡是破例的事,到了贺府,两个小家伙也没打破惯例,只是跟母亲商量,能不能与外祖父外祖母同睡。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贺兰悠巴不得。
如此,孩子连日夜间都睡在正房,贺兰悠心安理得的做夜猫子,处理白日里该经手的各类事务,总是到很晚才睡下。
这晚,她帮着哥哥看外院一些账册,不知不觉就到了戌时。
院中传来低低的交谈声,随后是有序的脚步声。
贺兰悠侧耳辨认,知晓了来的是谁。
萧灼走进来,一袭玄色深衣,面色有些苍白,对上她视线,牵出笑容,“来找你说说话。”
贺兰悠示意他坐,取过炕几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明前龙井。她找出一个书签,夹在翻开的账册中,停了手边的事,“要说什么事?”
“也不问问我有没有用饭?”萧灼还没想好开场白,先反问她一句。
贺兰悠不语,懒得答这种废话。
思忖多时,萧灼找到了切入点,“我去见过太后。”
“听说了。”
“她跟我提及了先帝的事。”萧灼一瞬不瞬地凝着她,“一整日我都在回想,这几年你提到先帝的一字一句。”
“是么?”贺兰悠坦然地望着他,“可有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