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的女子,少有不会做戏的,太后借着那些眼泪,告起皇后的状来:“哀家真是命苦啊,一日皇后的福没享过也罢了,今日还被她欺到头上,肆意凌辱……”
“常久福,”皇帝语声不高不低,“可打听清楚了?”
常久福走到皇帝身侧,躬着腰道:“回皇上,方才太后娘娘要看皇子、公主,皇后娘娘说不敢应承,皇上晓得原由。
“太后娘娘亲自去了昭阳宫,要带皇子、公主到慈安宫,皇后娘娘请太后娘娘先问皇上一声,说她要是自作主张应下,皇上大抵会动怒。”
“听听,皇后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太后拭去眼泪,寒着脸站起身,走到龙书案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皇帝,“哀家要见自己的皇孙皇孙女,皇后已经推拒了三年之久,以往念着她缠绵病榻,皇上也一再规劝,哀家才一忍再忍,如今她却愈发张狂起来,怎样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皇上这次要是再不严惩皇后,哀家无论如何都不答应!”
萧灼唇畔笑意不减,只是添了些许为难,“您的确不宜见朝宁和暮安,以往朕与皇后不想您过分自责,才百般推诿,不曾告知真相。”
“自责?哀家自责什么?”太后觉得皇帝和皇后一起发高热糊涂了,要不然,怎么都不说人话了?
第6章
萧灼微声交代常久福一句。
常久福称是,快步去了内殿。
“您稍安勿躁。”萧灼温和地望着太后,打手势请她落座。
太后哪里坐得下,来回踱着步子说车轱辘话:“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因何而起?哀家为何不能见孙儿孙女?”
毋庸置疑,太后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贺兰悠不是绝对被动的处境,就不会让慈安宫的任何人接近龙凤胎。谁叫她们婆媳结仇,早在尚是亲王的萧灼与第一美人贺兰悠成婚之际呢?
之前长达三年,龙凤胎对于太后而言,最多能不近不远看上一眼。
太后想在人前做场面功夫,要抱一下哄一阵的时候,都会被帝后以各种理由婉拒。
因着下毒手险些让贺兰悠生产时丧命的缘故,太后总归有些底气不足,生怕贺兰悠口无遮拦地当众说些什么,因而每次都是他们说什么就顺着台阶下,不曾坚持。久而久之,不亲近孙辈成了她自己默认的常态。
到了如今,母族风雨飘摇,贺兰悠不但报了往昔的仇,还索要了后果严重格外血腥的利钱,太后哪里忍得了。正不知如何才能泄恨,谢德妃前去侍疾,提醒太后不妨多亲近皇子公主。
太后自是稍一想便知自己默认的常态违反人情世故,认定只要言行强势,便可拿捏住贺兰悠的软肋,从而让她低头,答应自己给予谢家种种好处的条件。
哪成想,到了昭阳宫,贺兰悠客客气气地见了她,也看似客客气气实则大逆不道地把她往皇帝这边撵。
太后想着中宫自寻死路,为何不趁势把事情闹到两仪殿?结果却是这样……
她真愤恨得要跳脚了。
萧灼无视掉团团转的太后和她的聒噪,取过奏折和内阁提供的节略,继续批折子。
贺兰悠防患于未然的路数的本质,跟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没区别,偏还要做得一本正经。
有什么法子?
太后对他的朝宁、暮安绝对存不了好心,他早已料到这一日,自然心甘情愿地与妻子联手做戏。
被晾在一旁的谢德妃,视线时时定格在萧灼的俊脸上。
她对这男子一见倾心,加之出身显赫,以为自己是他结发之妻的不二人选,实际经历给她的,却不亚于一道道惊天霹雳。
那一年的贺兰悠,以倾国之貌、惊才绝艳名动天下,引得各路才俊争相求娶。
他们只在意贺兰悠的才或貌,不在乎她的张扬跋扈狠辣。
最终,全京城与女德最不搭边儿的闺秀,成了全京城最出色的萧灼的结发妻。
二人大婚之前,萧灼为了贺兰悠所做种种,全是让任何女子狂喜、铭记一生的事。
要说恨,爱慕萧灼的女子,哪一个能不恨她入骨?
谢德妃只恨自己命不好,始终不能高贺兰悠一头,总也寻不到亲手折辱践踏其尊严的机会。
可不就是命不好?
亲姑母是太后,却是妥妥的废物,当初能算计得贺兰悠九死一生,不过是得了皇后刚入主中宫、慈安宫能控制宫中各方人手的便。换如今再试试?怕是三两下就给贺兰悠弄死了。
瞧着萧灼那神色,今日的事,赢家大抵又是贺兰悠。
如果太后连亲近孙辈的权利都失去,还能有什么牵制贺兰悠的事由?
谢德妃低首垂眸,苦苦思量。
常久福折回来,呈上两份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