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大将军!少将军在外面训话呢!”
一声传来,富察将军和江逸尘皆是一颤。江逸尘率先扭身出帐,待富察将军转过神,忙丢下手中羊毫,随之大步迎去营帐外。
大营前,旌旗猎猎,冷风刺骨。
但见恒泰只身立于人前,银色长麾将他的身影显得更为瘦削。此时,他目中冷如寒冰刀子,似能以一道目光刺穿人心。他将手中郭孝片刻前递上来的书信高高扬起于头上,朗声道——
“弟兄们!昨日得到的奏报,说是二十年前,朝廷派去极北宁古塔的将士们已到归期,要回来了——朝廷特别批示,要再选送两百名忠勇之军士,赶赴宁古塔披甲。这一去就是二十年,所以朝廷特许每一位愿意去宁古塔的军士,皆可获赏雪花白银一百两。唉,这宁古塔乃是我大清流放犯人的地狱,又岂是人能住的,所以我有个私心,想将这件事情推掉,让朝廷去其他营中招人,咱们兄弟何必要去呢?”
众士兵闻声,忙出言应和,一个个扬着大旗欢呼“少将军英明”。
恒泰将军士们的反应看在眼底,这些八旗子弟平日里养尊处优,真正要派去宁古塔,又怎会有人愿意前去。而他,借用的便是这些军士们的懒散之心!
眉间一抹凛冽滑过,恒泰转了语气,道:“可惜一件事,我听说江先生昨日已经在勇字营里选了五十多位兄弟,准备送往宁古塔,连名册都写好了。既然这五十人出在我们这儿,那么剩下的一百多号人,就也只能从我们这儿挑选了——谁叫银子已经拿了呢。”
众士兵一派哗然,万万想不到,一时贪财反要被送去宁古塔。几日前还在万分拥戴江先生的军士们,瞬间换了脸色,一个个将身上的银两掏出来丢到地上,纷纷念着险些要被江逸尘害死。而这一切反应,皆在恒泰意料之中。他凝声静气地瞧着面前的士兵将江逸尘散发的银两悉数丢弃,故作惋惜道:“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不拿难道不可惜吗?”
——“有的银子能拿,有的银子不能拿,咱们听少将军的!”
——“对!听少将军的!”
——“其他什么人若是再要欺骗我们,我们将他乱刃分尸了就是!”
恒泰满意地挑眉,目光移至不远处夹杂在人群中的江逸尘,见江逸尘一脸气急败坏的神色,恒泰只远远望着他,缓缓溢出一丝笑。
江逸尘,你的手腕也不过如此!
藕香水榭,便是慧妃的住所。
一池莲花静静绽放,水声脆如珠玉,水榭亭前景致颇妙。远远便可望见慧妃的身影在那水榭亭中,只是目光痴痴的,不知望向何处。连城一人轻轻走至其身后,便见慧妃痴愣的目光向自己移来,而后竟是浑身一颤。
“慧妃娘娘。”连城唤了声,却见慧妃并非盯着自己,而是——连城伴随着慧妃的目光,竟是捕捉到了立在不远处焦急等待的皇帝。一时间,连城有所明悟。
她退下身来,一路向皇帝小跑去:“皇上,慧妃娘娘请您上去说说话呢。”
皇帝满是迟疑,却见连城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神色,便随着连城迈上了水榭亭。人还未至慧妃眼前,却听慧妃高喊出声:“良工!良工你回来看我了!”
这一言,似撕裂了皇帝的心,皇帝停住了步子。
连城忙拉住皇帝,劝他先听慧妃把话说完。一步步走近慧妃,却见慧妃姣好的容颜落尽了冷泪,依稀颤抖着,缓缓言出声——
“良工,你知道不知道?你扮皇上的样子,好像皇上啊!你知道吗?我一直是爱着皇上的,可他老是不理我,也不来看我。所以,良工,我只能求你扮成皇上,让我看着,我看着就好——良工啊!良工!只有你扮成皇上,才不会那么快就不理我,就可以经常陪在我身边看着我,我好想你啊!皇上!”
一番肺腑之言,竟让人心生凄楚。
连城不由得一笑,退步间,便见皇帝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慧妃紧紧环入怀中。皇帝将慧妃的脸捧着,似要仔仔细细将这错失的许多年一眼看尽,又仿佛这二人回到了从前的旧时光,彼时月下山盟海誓,今时却是隔了半生的温软怀抱。
“这许多年来,朕也是愧对你了,好了,慧妃,朕一定会召集天下最好的名医,给你治病,要把你医治得和当年一样。”
慧妃闻言怔愣了半刻,似恢复了神志般,伏在皇帝胸前,嘤嘤哭诉着:“想你!想你了!不要离开我!”
连城叹了口气,总算是月满人团圆了,再又一想,自己的赏赐还没落下来呢。忙煞风景地凑了过去,追着皇帝问:“皇上,你们这样恩爱如初,难道就不管连城的死活了?您说过要赏赐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