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那人皱起了眉头,苦苦摇头,“哪有那么简单。”
湖水静静拍打着岸边,粼光微洒映着连城的一张脸,单纯质朴,又岂能想到还有比这更复杂的喜欢。那人静了片刻,再扬起声时,略显几分落寞:“我且予你讲一个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皇帝,他喜欢上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可是他只能偷偷喜欢着,他怕这位姑娘会被皇后盯上,便会有祸事殃及。后来选秀女的时候,皇后明明推举了这位皇帝心仪的姑娘,皇帝却没有选她。”
“皇帝为什么没有选她呢?”连城一脸不解,蹙着蛾眉。
“这个皇上之所以不选她,是为了保护她,否则,皇后若是忌妒,这个姑娘非得命断宫闱不可。可是这个姑娘,并不知道皇上的苦心。”那人叹了口气,缓缓道,“虽然皇上没有选她为秀女,却夜夜按捺不住,要来私会这个姑娘。他们柔情蜜意,乃至山盟海誓,这个皇上答应,要给她一个身份。终于,他等到了一个好机会,圣母皇太后的六十大寿,就在那一天,皇上册封这个姑娘为慧妃娘娘。”
一树夜花,落溅池间,将湖面装饰成一面绣品。连城凝着湖面波澜,似深深陷落这故事中,口中恍惚问着:“那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吗?”
“册封后,这个姑娘给皇上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但好景不长,皇上勤于政务,二来也怕皇后忌妒,陪伴姑娘的时间越来越少。这时候,她似乎和一个进宫唱戏的戏子有了私情,在东窗事发后,戏子选择了自杀,而这个姑娘什么都不说……”
“最后呢?”未想到会有这般转折,连城忍不住急问。
“最后,皇上肝肠寸断地将她打入了冷宫,一关就是十多年,直到不久之前,才将她放了出来。不过,她已经是个半疯的女人了。”
待他说完,一时极静,二人皆没了声息。那人随着连城的目光,一并落在那一面湖泊,隔了好久,幽幽出声:“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皇上这样疼爱他的妃子,但这个心爱的人却一点也体会不到?还要选择背叛他?”
“依我看。”连城隐隐皱眉,“这两人都不怎么样。”
“什么都不怎么样?”那人一时激怒,猛地站了起来,盯紧连城,“皇上一片苦心,却被人误解疏离,你这孩子乱讲话,你说说他哪里不怎么样?”
连城仰起头,认真地点头:“他也许是个好皇上,但是他不懂感情,不懂爱。爱情不说不做,叫什么爱情?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就在一起。说知心的话,做开心的事,一个人被欺负,另一个人拍桌子拿菜刀去揍那坏蛋。麻烦来了,两人一起扛,大不了一起死掉。什么一片苦心,暗中保护,都是废话!废话!”
那人哑然失笑,叹口气,随即摇头:“说得句句在理,可惜都是孩子话。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越是高高在上,越是事事不得自由。”
皇后的家族和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身为帝王,必要思虑周全。虽然皇帝是一国之君,但其实也是君为一国,平常老百姓敢爱敢恨的事情,他反而不能做。帝王,也有帝王家的苦衷,非世人皆能明白。
这话,连城倒是极为赞同,索性点头:“所以我觉得那女子也是笨蛋。”
“怎么讲?”
“被惯坏了。”连城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皇上的温柔好处,她当成习惯了,麻木了,忘记了,不知道感恩,可不就忽略掉了……”说着却也愣住,想来自己和恒泰,莫不是如此。恒泰对自己的温柔和好处,自己不是也由他惯坏了?!
“可她还跟别人有了私情。”
连城回过神来,盯着他,一时没忍住:“胡说八道!女人的心,本来就是小小的。一个人住进去了,就再容不下别人了。我不认识她,可是我就是知道,她跟皇上既然曾经那么好,她的心里就不会有别人!”
那人听得一愣,好半天没有丝毫反应。
连城再一站起来,迎面看到对面那口锃光发亮的大铜缸,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听故事,水还没挑呢,忙拎起扁担和木桶,亟亟告别。人溜出几步外,又听那老人家爽朗笑音自身后漫上——
“你放心吧,我会施展法术助你一臂之力的——在天亮前,水缸一定就满了!”
连城气他到现在还在与自己说玩笑,嘴里念叨着,脚下越跑越快,突然一阵眩晕,只觉夜幕更黑,身前的景致离自己越来越远,尚来不及呼出一声,人便跌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已不知睡了几时,只待暖融融的阳光将殿阁映照得四壁通彻,一抹余光坠于连城眉间,她皱皱眉,惺忪地睁开双目,所见竟是红日高照。一个鲤鱼打挺,她立时坐起身,又见水桶和扁担都在手边,方才记得还有那八十九个铜缸。抱起水桶就要往水井边上跑,步子方迈开几步,又折了回来,诧异着盯着睡着前明明还空着的那口水缸,再往前走几步,沿着回廊一路而下,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