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连城(出书版)(139)

福晋笑道:“那公主可要看好自己的园子啊,别叫野花冒了头。”

醒黛对着福晋福了福身子:“谢福晋的点拨。”

“哎,和公主说说怎么养花而已,有什么点拨不点拨的?”福晋淡淡道,她回头看了公主一眼,在她眼中看到了一样的光彩。

有些东西无须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江逸尘、宋连城,这个世上有的是法子对付你们。

下卷

第一章 花开若相依

凿玉镂金的琉璃重瓦,映亮窗前那一排岁菊,阳光扑落其间,似明似暗。

恒泰此时凝神望着那层层束束的堆粉攢瑛,恍惚又想起了连城。连城莞尔一笑的模样,恰也是此般鲜妍。嘴边缓缓酿出丝丝笑意,一时竟全然忘了自己仍等候在坤宁宫的侧殿。今日宫中来信,竟是皇后召见,而此时,虽未见到皇后,心中已起了丝缕疑虑。

“恒泰啊。”

珠帘轻启,平和宁静的一声由远处幽幽传至。

恒泰闻声仰首,已见皇后由侧殿缓步而来。褪去一身繁缛朝衣的皇后,此时步履稍显轻盈,目色宁和,较往日更为引人亲近。皇后几步坐至暖榻上,素手接过宫人递上来的新茶,略略品上几口,声音依旧平和:“今日本宫召你来,可知是为了何事?”

恒泰闻言,弓身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不知。”

皇后静静扫了恒泰一眼,缓缓扬笑:“未有什么大事,只闲话一番。”手轻一抬,允恒泰起身赐座。

待恒泰方以坐稳,她似又想起来什么,目中闪烁道:“对了,本宫前些日子读到一首诗,写得确实有趣。什么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皇后说着,却突然停了下来,“这最后一句,本宫恰是忘了。”再启声时,皇后已凝住恒泰,不无深意道:“恒泰,你文武双全,可记得吗?”

恒泰心中隐隐一紧,手将茶盏攥紧,宁静出声:“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是唐朝李季兰的《八至》诗,最后一句,想来是‘至亲至疏夫妻’。”

“是啊!至亲至疏夫妻——”皇后猛一扬声,随即笑色更重,“这诗写得极好,前三句越是平淡,越显出最后一句的峰峦。”说着,目光转至恒泰,须臾不移,声音之中平添几分落寞,“唉,自伏羲女娲结夫妻始,这人世间的夫妻多如恒河沙数,可要想把日子过得合意美满,却是万中也无一。夫妻间固然可以如胶似漆、誓同生死,却也可以反目成仇、不共戴天……”

听至此时,恒泰已了然,项庄舞剑,志在沛公,皇后这也是要过问他和醒黛之事了。他无奈地扬起目光,触目竟是那阳光下鲜妍而笑的岁菊。连城,连城,自心中翻滚无数情愫,耳畔皇后的声音自也是越来越远:“这当中爱恨微妙,情缘浅深本就难以言说。必得要曾经沧海,才能指点归帆,可有时候勉强过得沧海,却发现韶华不在,恍如隔世了。”

手中那一盏茶,未饮半口,竟是全凉了。恒泰目中抖了抖,留恋的目光最后一扫那团团簇簇的岁菊,微微合目。他,并不畏皇后的插手,纵是这天下人人都来过问,人人都要阻拦他与连城,他亦无惧于心。只是……连城,他已然不舍得她为他再受一丝的伤害。纵是对连城一丝一缕的伤害,于他都好似万箭穿心。

“皇后娘娘……”一丝微弱的低吟自恒泰嘴中溢出。

至此刻,她便知,聪明如恒泰,不会不知她的深意。只她却似不闻,反将声音扬了几分,越说越急:“这世上的夫妻当然各有各的难做之处,但千年修得共枕眠,能在一起毕竟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更何况夫妻同心,家业盛兴,关乎一个家族生存的根本,又哪里是可以简慢对待之事?”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恒泰明白。”再一声,恒泰定定出声,仰起头看向皇后。莫要,千万千万莫要再伤害连城了。此时此刻,他心底全静,便只有这一丝声音横贯心口。

“你……”皇后叹了口气,声略重,“不明白!”

说罢,抬手命殿中伺候的宫人散去。只待殿中,唯有她和恒泰时,她便露出一丝疲惫无奈之色。她又何尝不知,何尝看不懂所谓儿女情长,你情我愿,只方才那一瞬,她已将他目中所有的挣扎与惘然尽数看在了眼底,甚而还在他目中看出了那个连城的影子。只可惜,醒黛、连城、恒泰,命运便似孽缘一般将他三人死死缠住,这一场三人同行的情路,到底是殊途同归,还是相爱相散,她却看不清了。

“自从皇上将醒黛和硕公主交付于你,你可曾有半日叫人省心?醒黛屡次进宫,以泪洗面,说你们夫妻不睦,说你……另有新欢——”丹茜长指轻轻揉上额心,皇后浅声喟叹,“本来这些小儿女事,本宫不欲多管,但毕竟醒黛是个公主,说起来也是天之骄女。你要纳妾我管你不着,但你若叫醒黛受了太多的委屈,本宫却是不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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