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珠帘(出书版)(119)

乌拉那拉·贞柔一一翻过,在看到其中一张时却是陡然一怔,清眸里有惊愕和失措一闪而过。下意识地抬眸,身前的小太监依旧垂着首,而苏培盛正吩咐着奴才将明黄桌案上批阅好的奏折转送到吏部去,最重要的是,那个俊美的男子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不如这样吧,你将这些小像送到储秀宫去。皇上日理万机,本就不应该在这些小事上再费心。待本宫看看可有家世和品貌都出挑的,便是给个机会将绿头牌放上去,到时候再任皇上挑选也不迟。”乌拉那拉·贞柔轻着嗓音道。

小太监想了想,倒也没有违背太妃娘娘的意思,于是领旨。

而明黄案几前的男子,原本就无意于这些事,闻言,脸色微缓,清淡地道:“辛苦你了。”

乌拉那拉·贞柔回给他一抹宽心的笑靥。

自婉嫔之事以后,景仁宫就成了荒凉地。满院的花树在一夜间枯萎了,凄凄院落,便是连鹊鸟都不再光临。而在后院尚余的几株红瑞梅花,未到寒冬腊月,竟是簇簇地绽放了一院子,大团大团纯白的花簇,蕊心一点绯红,到处浮动着幽然花香。

莲心来此收拾东西,里面已经没有任何伺候的奴婢。出事之后,那个名唤苏蓉的嬷嬷就消失了,悄无声息。而冰雁作为景仁宫婉嫔跟前的首席大宫婢,却在第二日自缢而亡,就吊死在了后院的红瑞梅花树下。宫里面的人都传言,是冰雁的魂魄催放了满树梅花,而花则是因为吸取了人的精魂,才能绽放得那么好。

莲心回到了辛者库,原本袭香给她机会,能够继续待在钟粹宫里,却被她婉拒了。一朝咸福宫,一朝景仁宫;一位云嫔倒台,一位婉嫔殒命,一个金枝玉叶殇逝……短短几个月,宫中发生诸多事端,阴谋陷阱、毒害算计,无不是让人防不胜防、胆战心寒。或许回到辛者库能够简单些,不见钩心斗角,终日只是围绕着一些清苦艰难的活计,倒也过得自在舒心些。

然而十一月初三,宫里面忽然出了旨意,凡属景仁宫之人,皆要发配到先帝陵寝、清东陵之一的景陵守墓。巳时两刻,莲心正在辛者库里跟着宫人们学习如何制作饵饼,过来押人的宫婢就到了。

那些已经被分配到浣衣局或是暴室的奴婢,收到要去帝陵守墓的消息,无不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帝王谷那种地方,空旷闲置、荒凉死寂,长年不见一个人影,只有等到皇家祭扫,才会有些生机,是下五旗罪籍包衣才会去的地方,据说能活活将一个正常人逼疯。

“这不公平,你根本不是婉嫔娘娘身边的奴婢,她死了,怎么也让你过去呢?”

前来带人的人中,为首的是内务府一个老太监,花白的头发、一脸精明,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朝着玉漱道:“小主,上头已经恢复了您的簿册,嘱命老奴放您回钟粹宫去呢。您就别在这儿为别人的事儿瞎操心了,赶紧收拾收拾走吧。”

一个抬,一个打。莲心很无辜地被牵连进虐杀皇嗣的祸端中,而玉漱则在同一日莫名其妙地就被赦免了。从钟粹宫过来领人的,是封秀春身前伺候的奴婢,眉梢眼角都是笑,客客气气、礼数周全,都以为玉漱是攀了哪个殿的高枝,就从辛者库这里逃出生天了。

面前是凶神恶煞的宫人,只差没将铁锁带在身边。莲心自知辩驳和争取已是徒劳,在心里苦涩地一叹,抚了抚玉漱的手,连东西都没拿,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

“莲心,莲心……”玉漱急红了眼,就要跑过去拉她,却被身侧的老太监一拉拦住。

“玉漱小主也别喊了。”老太监掸了掸衣摆,闲闲地瞥过去一眼,“看小主子也是个实心眼儿的人,老奴就多嘴跟您说一句,那姑娘指不定是得罪了哪位主子,上面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彻底离开了皇宫。”景陵那地方,有得去,却是没得回。

原本按照寿康宫的意思,婉嫔娘娘自杀身亡、挫骨扬灰,事情就也止了,该是根本没想过要将殿里伺候的宫人也一并处置,否则也不会在时隔几日之后才有这旨意出来。更何况,那姑娘原就不是奴婢啊,怎么这么巧,非落在了她头上呢?老太监已经在宫里面看多了这样的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玉漱哽咽着望着莲心的背影,却朝着身前的老太监扑通一下跪倒,哀求道:“公公救我!”

“这话儿是怎么说的,小主子怎要老奴救了呢?”老太监急忙弯腰去扶她,玉漱却是死活也不起来。

玉漱红着双眼,扶着他的双手,声声如泣地道:“公公救她,便是救了我。若她果真去了那荒凉得吃人的地方,我这命也是再无法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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