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栊一掀,裹挟着一阵凛冽寒气,沈聿珩走了进来。
他今日未着官服,只一身玄色锦袍,外罩同色大氅,领口簇拥着乌黑的墨狐风毛,更衬得面容冷峻,眉眼深邃,周身带着室外带来的冰冷气息。
他目光扫过宋南鸢略显清减的脸庞,在她微蹙的眉心上停留一瞬。
“听闻宋老板圣眷正浓,连带着这京城的口舌也跟着热闹非凡。”
他开口,语调是一贯的淡漠,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诮。
宋南鸢放下茶盏,起身敛衽行礼:
“劳沈大人挂心,不过是些不入流的闲言碎语,南鸢尚能承受。”
“哦?”沈聿珩逼近一步,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松香混合着冰雪的气息瞬间侵占了宋南鸢周围的空气,“若本使说,这些话,碍了我的耳呢?”
……
翌日午后,雪后初霁。
沈聿珩的马车竟直接停在了宋记商行总部门口。
他下了马车,墨氅玄衣,立在皑皑白雪之上,身姿挺拔如松,气势却凌厉如出鞘的绣春刀,引得街面行人纷纷侧目,又慌忙低头避开视线。
他并未多言,只踏入商行,目光在陈列的货品上扫过,随意指了几样价值不菲的徽墨宣笔,命常安付了双倍银钱。
离去前,他站在门口,回身,目光冷冽地缓缓环视周遭那些窃窃私语、或好奇或畏惧的面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皇商总领乃陛下钦点,于国有功。日后若再闻不实之言,扰了京城清静,休怪锦衣卫请诸位去诏狱喝茶,那里的炭火,可没外头这般暖和。”
一言既出,宛若寒冰坠地,满街寂然。
是夜,寒潭小院的书房内,地龙烧得暖融,窗外雪光映照进来,一片清冷辉光。
沈聿珩在此处理公务,宋南鸢则坐在一旁的小几上,核对北境粮草的最后清单。
烛火摇曳,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光影。
沈聿珩搁下朱笔,走到她身后,手臂自然而然地环过她,温热的大掌覆上她微凉执笔的手。
“这一项,数目核错了。”
他低声在她耳畔道,灼热的气息霎时间拂过她耳廓。
宋南鸢身子一僵,下意识想抽手:
“沈大人,请……”
“教你核账。”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的哑,手下力道却引导她的笔尖在账册上一个数字上重重圈画。
他的胸膛紧贴她的脊背,隔着厚厚的冬衣,似乎也能感受到那份灼热的体温与坚实的肌肉线条。
空气中,松墨的清香与他身上独有的冷冽气息交织。
宋南鸢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心跳撞得胸口发疼。
恰时,窗外传来一阵夜鸦啼叫。
沈聿珩松开了手,仿佛方才一切只是公务指导。
他踱回书案后,神色恢复一贯的淡漠,提起另一件事:“梁伊人近日与江映雪过往甚密,你需小心。”
宋南鸢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袖,垂眸掩去眼底波澜:“多谢大人提醒。”
他抬眼瞥她,烛光下眸色深不见底:“她们若再敢将手伸过来,便不必留了。”
而此时,永宁侯府暖香馥郁的闺阁内,江映雪与梁伊人正对坐密谋。
银炭盆烧得极旺,熏笼里暖香袅袅。
“散播这些谣言,终究隔靴搔痒,伤不了她筋骨!”江映雪绞着手中绣帕,美艳的脸上尽是怨毒,“如今……瑾知竟公然为她撑腰,更是动她不得!”
梁伊人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炉,嘴角噙着一丝冷冰冰的笑意:
“映雪姐姐莫急。毁其名节,终究落于下乘。攻人,当攻其软肋。”
她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她那妹妹宋静悠,体弱怯懦,被宋南鸢看得如眼珠子一般。若她出了事……宋南鸢必方寸大乱,痛不欲生。届时,还怕找不到机会将她彻底摁死吗?”
江映雪眸光骤然一亮,如同暗夜里燃起的鬼火:“好!此计甚妙!便从那个病秧子下手!”
第74章 侯府邀约
腊月里的天,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连着几日的大雪虽停了,但朔风依旧凛冽,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街道两侧积雪被往来车马压实,成了冰,行走其上需格外小心。
这日晌午过后,一辆瞧着颇为体面的青绸马车驶到了宋宅角门。
车里下来一个穿着体面的嬷嬷,自称是永宁侯府的下人,递上一张香气扑鼻的花笺,说是府中梅花开得正好,映雪小姐特设小宴,邀请宋二小姐过府赏梅吃茶,同邀的还有几位性情相投的闺秀。
宋静悠正坐在暖炕上跟着姐姐学看账本,小脸略显苍白。
她听闻邀请,有些犹豫地看向宋南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