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子隆索站在他身侧,脸上还带着前次山谷伏击失败的阴郁和不甘,看向沈聿珩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忌惮。
一个穿着汉人儒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幕僚垂手侍立在隆索身后,眼观鼻鼻观心,显得格外低调。
寒暄过后,沈聿珩开门见山:
“本使此行,一为调解水源之争,保一方安宁。二来……”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隆索,“听闻贵府有一名唤阿伊莫的巫族仆妇?此人与京城一桩旧案有些牵连,本使需带其回京问话。”
隆索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却被孟昆抬手制止。
老土司脸上堆起客套的笑容,声音沙哑:“指挥使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水源之事,老夫自当尽力配合朝廷调解,化干戈为玉帛。只是这阿伊莫……”
他顿了顿,露出为难之色,“她乃府中旧仆,侍奉多年,知晓不少府中私密旧事。巫族身份又颇为敏感,恐涉及一些不宜外传的部落秘辛。”
“大人要带她走,实在令老夫为难啊。”
第60章 侯府吴妈
沈聿珩眸色一沉,正欲施压,一旁的宋南鸢适时开口,声音清亮:
“土司大人容禀。小女子宋记商行东家,此行亦为采购西南特有的珍稀药材和香料。久闻孟养土司府底蕴深厚,不知可有幸一观贵府库藏?或能达成交易,互利共赢?”
孟昆目光转向宋南鸢,带着审视,见她容貌清丽,气质沉静,谈吐不俗,心中微动。
隆索却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他身旁的中年幕僚则飞快地抬眼瞥了宋南鸢一眼,又迅速垂下。
“宋东家既有此意,老夫自当成全。”
孟昆顺水推舟,吩咐管家带宋南鸢和夏冰去库房看货,暂时将沈聿珩的要求搁置一旁。
在土司府管家的带领下,宋南鸢和夏冰得以深入府邸内部。
库房里药材香料堆积如山,宋南鸢仔细挑选,与管家讨价还价,心思却不在交易上。夏冰则借着查看药材成色、询问药性的机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来往的奴仆。
思虑间,一个负责搬运沉重药材箱子的老奴引起了夏冰的注意。只见他步履虚浮,眼神时而涣散时而惊恐,手指有不易察觉的细微颤抖。
夏冰假装挑选旁边的药材,靠近时,敏锐地嗅到一丝极其淡薄、常人难以察觉的甜腻气味。
那气味令她心头一凛,借着递钱袋的瞬间,指尖飞快地搭上了老奴的脉门。
……
翌日,宋南鸢以需要补充些日用为由,带着夏冰去了腾越关热闹的集市。
异域风情的商品琳琅满目,人声鼎沸。
两人穿梭在人群中,夏冰低声告知了在土司府的发现。
“那老奴的脉象虚浮紊乱,时快时慢,连瞳孔都有轻微放大的迹象,是长期微量摄入曼陀罗毒素的慢性症状。”夏冰的说着,脸色越来越凝重。
“看来阿伊莫的毒术,在土司府内影响不小,甚至可能……被滥用来控制奴仆。”宋南鸢低语,心情沉重。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骚动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破旧土布衣裳、头发花白的老妇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土司府护卫推搡在地,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她身上,口中骂骂咧咧:
“老东西!敢偷懒!看老子不抽死你!”
老妇蜷缩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在挣扎躲避鞭子时,她脏污的袖口被扯开了一截,露出手腕内侧。
宋南鸢的目光猛地定住。
那手腕内侧,赫然有一个模糊却依稀可辨的刺青,那是一个一个扭曲的“三”字。
蓦地,她想到了那本账簿上记载的刘三的名字。
就在那老妇绝望抬起头的瞬间,目光扫过宋南鸢颈间那枚温润白玉佩,她浑浊的眼睛骤然瞪大,瞳孔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宋南鸢心中一凛:这是父母留给她的遗物,为何这老妇却好似认得?
“住手!”来不及思索,她立即厉喝一声,声音中的威严竟让那两个护卫动作一顿。
她快步上前,挡在老妇身前,对护卫冷声道:“光天化日,为何对一个老人家下如此重手?”
护卫认得她是土司府的客人,又是汉人商贾,虽不满,还是粗声粗气道:
“宋东家,这老奴偷奸耍滑,误了府里的活计,该打!”
“纵有错处,也不该如此苛待。”宋南鸢压下翻腾的心绪,从袖中摸出一小锭银子递过去,“这点银子给二位买酒,这老人家我看着可怜,不如交给我处置?回头我自会向管家说明。”
护卫掂量了一下银子,又看看宋南鸢沉静的脸,互相使了个眼色。
一个年老体衰的奴隶,换一锭银子,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