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了他无尽的选择权，是否承认杀了李达的儿子，是否承认他认识萧衡和红杏，以及现在，出了门之后，是否选择还和他站在一起。
他对他寄予厚望吗？黄玉良苦笑，只怕是一个不如他的心意，下场就与地下的李达无二。
这就是他的目的，而现在，萧衡来了。
一切刚刚好。
黄玉良倏地闭上双眼，顺着书架滑下，颓唐又无力。
直到他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透明，茫然抬眼，方才还温和的日光一下被暖黄的夕阳替代。
他的影子拱起来一团，就像杂草长在树下。
他一直飘飘晃晃，没了家的人，如何不像杂草？
信夹回书中，该放的东西放回去。
黄玉良拖着身子慢慢站起，这里的灰尘味少了许多，他在这里太久了，打扫干净了不少。
就是杂草，也是长在地上的，同样向往自由。
生的自由，死的自由，忠诚的自由，背叛的自由。
许多人说他没个正形，他当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想给自己安上这个光明伟正的标签。
所以，他最大的自由，就是循心。
黄玉良理了理衣服，心中突然有了一计。
第99章 重逢
他走至门边，一阵风来，吹起他的白衣白袖。
那两个士兵果不其然拦住了他，黄玉良温和一笑：“王爷留了字条，叫我单独去见他。”
那两人迟疑半刻，最终放行，刚跟着走了两步，黄玉良又转头：“王爷说，务必叫我单独去，你们...”
他上下扫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赌成功了，黄玉良的心怦怦跳，担心他们真的回去查看，顿时快步向前走。
黄玉良抄小道走，一边注视着身后的动静，虽然他也完全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但甩开了他们总是好的。他的步子略微有些急促，遇到了人又不紧不慢下来，微笑着同遇到的人打招呼。
“王爷的命令，这就叫我过去。”
有人稍稍露出怀疑的表情，他也不解释，似笑非笑地走过去了，旁人这样一看，倒真的以为这是什么讳莫如深的东西。
萧义景一直是这样，反倒方便了黄玉良。
谎言越滚越大，黄玉良捏着心，堵着运气穿过一间又一间屋子。他在一棵树下刻了痕迹，所有的地方都右转，就担心又与见过的人碰面，到时候才是真正的解释不清。
最坏的情况，他推开某一扇门时恰好见着萧衡与萧义景。到时候他要怎么做，其实还没想好，但他知道这些，就不会不为萧衡做些什么。
最坏最坏的情况，萧义景当场就把他...
黄玉良尽力让自己沉下心，但没人会想到这种事情毫无波澜，他走的越来越快，一间一间屋子过去毫无所获，他甚至怀疑萧义景算到了这一步，此时此刻，已经有人跟在他身后，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萧义景。
一片树叶突然的糊了他的眼，黄玉良浑身一颤，慌慌忙忙向后看。
他的头发被吹到面前，金黄而湿热的夕阳中唯有几缕黑色框住了他的视线，他也因此更看清了面前站着的那个人。她的衣裳也被吹得狂舞，更显得身形细瘦纤长，定定站在原地，就像一颗青竹。
她的面庞也在夕阳之下，温暖明亮，见着黄玉良微微一愣，她一动，黄玉良眼里的她于是更加模糊。
她走到黄玉良面前，茸茸的眼睛眉毛，勾起唇角：“我一早就认出你来了，黄玉良。”
黄玉良的头发终于乖顺下来，安安静静搭在肩头，紧绷了许久的背微微弯下，如释重负。
喉咙滚了滚，鼻尖突然地也涌上一股酸涩：“好久不见，周掌柜。”
郢城一别，时隔几月；夕阳西下，旧友重逢。
*
周灵反倒看起来比黄玉良沉得住气得多，在黄玉良眼睛红红，话在嘴边欲说不说的样子相比，周灵见到他的第一句就笑：“你怎么变成个这样？”
“什么样？”黄玉良虽然想听，但还是别过脸去。
周灵眼睛转了一圈，煞有介事道：“变得...更秀气了。”
这是她心中所想，但显然不是黄玉良想听的。后者脸一黑，再复杂的感情都压了下去，又恢复了那个调调：“哈？周掌柜，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不是问我在京城做什么，不是问我其他，反倒关心这个？真是让我伤心。”
周灵微微一笑：“怎么不关心，那小柳儿呢？她没在你身边吗？”
提起这个，黄玉良顿时脸热起来。周灵要他带小柳儿走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刺，最后一别也没想到再次遇到得这么快，这么复杂。他当时拜托萧衡回去，只身在京城，过得孤孤单单，就当减少了那么一点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