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进了城,葛春宜让他先驾车去趟西市,想着给姐弟两人带些喜欢的零嘴回去。
寻到经常光顾的糕饼点心铺, 她轻巧地跳下马车, 一个错身就钻了进去, 留下他在外面, “去去就来,世子稍等片刻。”
这家铺子是京都的老字号,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葛春宜熟得很, 无需旁边的伙计为她介绍,便已选好几样点心, 吩咐他包好带走。
待点心盒拎到了手里, 她往袖里一摸, 这才想起今日出门没拿银袋,所以给何伯酬谢时都是取的玉佩。
跑堂的伙计眼睛都尖, 瞧她锦衣玉饰,不似寻常百姓,忙热情地接话道:“贵客若有不便,只管留下宅舍所在,稍晚些我们为您送上府门去。”
葛春宜本想回去找裴徐林, 一听这倒也不错,还未点头,斜后侧递出一只手给了伙计银子。
“我与这位娘子相识,我替她付,你先去吧。”
伙计只管接银子,躬身退下了。
“钟迁。”葛春宜转头有些惊讶,而后无奈,“真是巧,不过怎能叫你破费。”
莫名的,她下意识看了眼门口。
钟迁微挑眉,“这有什么,非要分辨的话,就当还你从前请我们吃糖葫芦之情。”
“……”葛春宜无奈,她当孩子王的时候一概有福同享,请吃糖葫芦一类的事真是没什么印象了。
算了,明日差人把钱还到他家百味斋去。
她有心避嫌,不欲多说,便道了谢。
钟迁见她愿意承这个情,笑道:“还以为小时候的情分终究是散了,不怕你笑话,这些年不曾联系,总还时时惦记幼时的情谊。”
他这番话满是怀念,神色真诚。
葛春宜心中触动,也有几分汗颜,有些玩伴的名字和脸她都忘记了,回忆实在美好,也只是过去的事。
“日子总是不等人的,习惯便好了。”她笑了笑,随口安慰一句便要告辞走人。
钟迁正想提议要不要叫上幼时好友重聚,背后突然一阵推搡,把他未出口的话给打断,再抬眼时心上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他皱了皱眉,回过头,对上一张略显冷淡的脸,一个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男人,气度不凡,隐隐带给他某种压迫感。
钟迁后退半步,作揖:“兄台找在下有事?”
裴徐林一眼扫过此人,抛过去一个东西,“多谢方才解囊相助,这是回礼。”
钟迁慌忙接住,一个说不出名字的小物件,上面刻着右金吾卫的标识……
他心下一抖,“你这是,你和葛……”
“方才正是内子,若有难处可来金吾卫所找我,我姓裴。”裴徐林略微颔首,提步与他擦肩而过。
钟迁呆立。
裴徐林没再过多关注,走回马车边上,葛春宜正四处张望着寻他。
“你怎么从里面出来?”她眨了眨眼。
“进去寻你。”
“喔,那我们回去吧。”葛春宜上了马车,看他不动,“不走吗?”
裴徐林对上她清亮的眼神,温声道:“好。”
葛春宜冲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子,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而狡黠一笑。
“你方才进了铺子,怎么没看到你?”
裴徐林:“许是人太多了。”
“哎……那都怪世子。”
裴徐林听她这句抱怨,微微一顿:“……怪我什么?”
“我拿上点心才发现忘了拿银子,若是世子找过来,我也不必欠了别人人情。”葛春宜强调,“所以怪你。”
“欠谁人情?”他明知故问。
“说了世子也不认识,一位旧友,我想着明日差人把钱给他还回去呢。”
裴徐林沉默半晌,“我替你去便是。”
葛春宜没忍住扑哧笑出来,哼道,“是替我去还,还是已经还过了?”
他这时才注意到她眼里的促狭,这才了悟,“……你看到了?”
“没有。”葛春宜一脸我还不知道你,“但是猜到了。”
这种无需言语的熟稔了解,叫裴徐林心里漫上一种奇异的感觉,新奇且令人欣喜。
他轻笑一声。
方才那点难以忽视的不愉顷刻间便找不到了。
葛春宜眨了眨眼,“我猜错了?”
“没错,不必再找他了。”
葛春宜嘟囔:“自然。”
—
马车停在侯府门前,裴徐林差人把两个竹筐都送去临风院,没叫其他人看到里面的东西。
葛春宜和他招呼一声,提着点心盒直接走了。
她先去裴灵恒院里没瞧见人。
再转到了隔壁曦辰院,才看到姐弟二人,共用一张长案,埋头奋笔疾书。
葛春宜示意侍女别出声,轻手轻脚往里走,没想到灵扬敏锐极了,蓦地转头,正和她对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