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表姐真心待我疼我,处处以我为先,我自然也要还以真心了。”葛春宜笑着眨了下眼。
裴徐林盯着她,没说话。
“为何这般看我。”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①
葛春宜差点没跟上他的思路,品味过后不是很赞同,接下半句:“‘匪报也,永以为好也’。”②
裴徐林顿了半晌,缓慢地点了下头。
奇奇怪怪的。
葛春宜不理他,准备叫银杏来把桌上东西都拿走,突然想起今日得的袖珍小木雕,从怀里拿出来。
“这是何物?”
裴徐林接过去,不大的木雕放在他手心更显玲珑小巧。
“街市上遇见的,摊主自称是‘青阳木雕’,卖的价钱也高,几个小物件快抵得上一小块金子了。”
木雕仅两寸长许,却一眼能瞧出来刻的是个灵动的小女童。
双鬟髻,头微偏,发上的缎带垂在肩上,手背在身后,裙摆的叠褶都刻画分明,唯一遗憾的是五官并不精细,看起来只是雕刻之人随手带过。
他拿在手里翻转把玩,“青阳木雕以形神兼备著称,尤其是生动传神的眉眼。”
葛春宜凑过去,“那这个显然就不是了……”
“我看这木雕与你有几分神似,亦算缘分。”
葛春宜觉得这是为她“受骗”的安慰。
她笑道:“世子又不知我幼时什么模样,哪里瞧出来像的。”
说到这,又忆起一桩趣事:“我在临州时还玩过木雕,和表姐互相雕刻对方的模样,只可惜我实在不擅此道,白白浪费了许多好木料,不敢再多尝试了。”
“本与表姐约好互赠,可我哪里送得去手,后来便不了了之。”她说着又有些懊恼,“早知道厚着脸皮也要把表姐手上的换过来,她刻得可好了。”
裴徐林略勾起唇角,眼前似乎冒出缩小版的葛春宜坐在碎木堆里赌气的模样。
她脸上的情绪总是十分鲜明,即便是强绷着脸时,想说的话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从不惮于显露自己。
“或是她早年曾修习过此技,你若只临时学了些时日,能粗通皮毛已是天赋卓然了。”
葛春宜听出他话中宽慰,噗嗤一笑:“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十指都有长有短,人更是各有所长,才不会因此妄自菲薄呢。”
不过她还是要为表姐正名:“我和表姐一齐学的,也不是特意寻的师父,就是阴差阳错……”
当时她们去看悬丝傀儡戏,看到半途,突然来了一群吵吵嚷嚷的人,推搡着戏班子的班主,说他拐了自家的次子来当这下九流戏子,话语污秽难听。
下边的客人们不明所以,被班主鞠躬作揖地请离了现场。
不过从双方争执中不难听出,一开始是那群闹事的人主动把孩子卖来戏班,后来孩子展露出悬丝天赋被班主收为弟子,这家人却又想把人要回去了。
后来的事葛春宜便没再关心,只是某一天在郑宅看到了那个被两方争抢的男孩,表姐说请他来教她们木雕。
男孩和她们年纪相仿,总是怯怯地垂着脑袋,偶尔才敢抬眼看她们一下……
“……”
葛春宜说到这,整个人都愣住了,有点不敢置信地抿紧了唇。
裴徐林蹙眉:“怎么了?”
“我……我好像想起来卖木雕的摊主是谁了。”葛春宜看着他,“难怪总觉得有些眼熟,就是当年那个戏班里的男孩。”
所以她接过木雕时感觉手指中间有丝线划过,也并不是错觉。
是他有意提醒?
可要提醒她什么呢,她们之间毫无瓜葛。
裴徐林眼神微变,敏锐道:“和你表姐有关。”
葛春宜与他对视一眼,一同低头看向了手里那个小木雕。
她又仔仔细细将木雕观察了几圈,也没看出什么玄机。
最后不知怎的,福至心灵般,按住上下两半,在裙裳系带处轻轻一扭,果真拧开了!
木雕中间是空心,塞了一卷略微发皱的纸条。
葛春宜示意裴徐林去拿。
他轻轻展开,只一眼,神色凝重,“就是朝中在找的密信。”
葛春宜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原来还真是表姐拿走了……
嗯……不愧是她。
前前后后的事情一串连,好像就有了一条隐形的脉络,在佩服表姐心思缜密的同时,她也有点想不通。
“郑家和朝廷没什么牵扯,表姐拿信做什么,还费了这么多功夫送到京都,递到我们手上。”
裴徐林直接把密信给她看,她还有些踌躇,生怕知道什么“天大的秘辛”,“……可以吗?”
好像看到雪球嚼了园里才长的花苞后忐忑的样子,他失笑:“看了便知。”